“庄小娘子最近可是经常感到疲倦和无力?”
庄莲儿点头如捣蒜:“确实有,我以为孕妇都一个样。”
大夫摇头:“元气衰退,气血不足,需要扶正补气,增强体质,等到生产时才不至于太受罪。”
庄莲儿纠结了很久,看了一眼安谨言,安谨言知道她要问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但是不放心大夫,边跟她低声说道:“这里的大夫都可以相信,不必顾忌什么。”
庄莲儿这才鼓足勇气开口:“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
庄莲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指头绕呀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大夫摇摇头:“你本身气血就虚,好好进补,身子可以逐渐恢复,但是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一碗打胎药下去,倒是容易得很,不过很伤身子,而且你这样的血虚体质本就不易怀孕,小娘子还是慎重再慎重。”
最终庄莲儿说再考虑考虑,大夫留下了一个补气血的方子,便拿着药箱离开了。
庄莲儿等看完大夫,已经又饿得饥肠辘辘,她没有再提打胎药,看起来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把唐钊给安谨言准备的餐食全都消灭完,才觉得不好意思,便偷偷溜出来想要买些吃的带给安谨言。
不知不觉便溜达到了全盛斋。
老庄头正在门口逗弄掌柜家的孙子,那孩子约莫有三四岁,生得虎头虎脑,老庄头拿着一个碗,正在给他喂饭。
“老庄头!”庄莲儿很少喊他爹,一般都叫老庄头。
老庄头抬眼,眼里笑眯眯的满意还没来得及收,看到自己家小娘子站在不远处,立马抱着孩子,朝庄莲儿走来。
“谁家孩子,长得这么精致秀气?”庄莲儿也忍不住捏了捏孩子的腮帮子,羞得小孩子转身一下躲进了老庄头的怀里。
老庄头一脸慈祥地拍着小孩子的后背,小声说:“掌柜家的,机灵着呢~”
庄莲儿见老庄头这么喜欢孩子,便尝试着问了一句:“掌柜家有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娃,肯定当做眼珠子一样疼爱。”
老庄头点头:“那必须的,搁谁谁不爱,要是你给我添个外孙外孙女的,我每天睡觉都能高兴地笑起来。”
庄莲儿:“”
老庄头抱着孩子,凑到庄莲儿身边,笑嘻嘻地开口:“要不你先给我跟你娘整个小娃娃养着?至于女婿,倒是不着急。”
庄莲儿无奈地看着老庄头:“人家都是生怕自家小娘子被人骗了,你倒是好,不怕我被人骗了?”
老庄头上下打量了下庄莲儿,前几天瘦了很多,这几天倒是面色红润起来了:“就你这机灵劲,不去骗别人就不错了,谁能骗得了你?”
“你是不是我亲爹?”庄莲儿真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爹,说话起来是一点也不谦虚。
“如假包换,就咱们家这优秀的血脉,必须传承一下。想当年爹也是一把好嗓子,你娘就是这样被我吸引过来的,才有了你。现在你又遗传了我的好嗓子。接下来传承香火的重担就落在你身上了。莲儿,加油!”老庄头越说越带劲,怀里的孩子仿佛也被老庄头感染到,看着庄莲儿,冲着她甜甜的笑。
笑得庄莲儿的心都要化了。
老庄头如果知道她现在肚子里揣了一个崽,估计要把她供起来,生怕她有个闪失,耽误老庄家传承血脉,如果知道她不想要这个崽,还不知道要怎么苦口婆媳的劝说她呢。
看来,这个孩子是得留下了。
她绝对不是舍不得,她是为了满足老庄头的愿望,为了老庄家的好嗓子传承下去,为了她自己的身体。
至于孩子爹,既然他不记得,那就不用想起来了,她自己也可以把孩子抚养长大。
"好!我争取早日给你整个机灵的外孙,给你耍着玩。"庄莲儿一声高喊,把老庄头吓得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老庄头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遭,偷偷摸摸的小声说:“你可别去偷别人家的孩子,一定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庄莲儿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在自家爹心目中是有多不靠谱,竟然这样想她。
“老庄头,好好哄你的孩子吧,我给安胖子买点糖渍梅子和点心就走了”
老庄头一手紧紧抱着孩子,一边念念叨叨地往全盛斋里面走:“谨言快生了吧,现在想吃什么酸的甜的辣的就尽情吃一些,等生完孩子坐月子,吃得可要讲究呢~”
庄莲儿来了兴致:“有什么讲究的,老头,你还有这方面的研究呢?”
老庄头一脸的骄傲,拖了拖孩子的屁股,得意的说:“想当年你娘怀你那会,我可是提前拜访了很多大夫和生产过的妇人,这生孩子之前,那就必须想吃什么吃什么,一旦吃不上,那是抓心挠肝的难受,一旦不当回事,就容易积累起来,一旦生产完,心里的郁闷会翻倍的爆发出来。”
“我娘爆发了吗?”庄莲儿第一次听到老庄头说自己孩子娘肚子里时的事情,加上自己即将要当年便格外的好奇。
老庄头怀里的孩子迷瞪着眼睛,似睡非睡,老庄头把孩子横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语气放轻:“那必须不能,你在你娘肚子那会,我是一点也没让你娘受难为,她想吃什么,一声令下,我立马给她端到跟前。不过你娘也不是那种折腾的人,不过是想吃个瓜果梨枣,吃个鸡鸭鱼肉。”
老庄头轻轻摇着怀里的孩子,眼神飘向远处,好似回到了年轻那会。
“你娘也是疼我,自己怀着身子,想吃什么,总留一半给我,我说我没让你们娘俩难为,这话其实有些汗颜,你娘也没让我受过难为。
你也知道,你娘打年轻时就一手的好厨艺,身怀六甲时也没耽误给主子家做饭,每天不管我多晚回家,总有一碗热汤等着我,你娘是个极好的小娘子呀~”
庄莲儿本来是想来探探老庄头的口风,没想到被为了一嘴狗粮。
“我娘在你眼里,什么时候不好过?我走了,点心和糖渍梅子记在你账上就行哈。”庄莲儿拎着满满的东西,走出全盛斋。
走出全盛斋,庄莲儿突然好想吃金光门的羊肉包子,想想鲜美的羊肉配上多汁的皮牙子,热乎乎的咬上一口,嘴巴里忍不住的疯狂分泌口水。
拐过光德坊巷子,选择了一条行人少的路,往金光门那边赶去。
突然一辆马车从身边经过,争吵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庄莲儿平日里最爱听些八卦,但是此时她尽量地贴着巷子走,生怕受到波及。
“霍玉!”一个小娘子的声音。
庄莲儿贴着墙的身子,一下绷直,一股酸胀感从小腹直接冲到了头顶,拿着点心和糖渍梅子的手也不听使唤的开始颤抖。
小娘子声音听着很年轻,平日里应该比较骄横,对着长安小霸王霍玉,语气都极其不善:“你能不能不要絮絮叨叨,絮叨的我头疼。”
霍玉声音由平日里的满不在乎,变成了哄人的语气:“现在都不让我张嘴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求着我唔唔别动手,小心碰到你。”
“哼,堵住你的嘴,看你还怎么叨叨。不是你说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怎么现在又改了主意了,生怕碰着磕着了?”小娘子得理不饶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霍玉依旧耐着性子,轻轻哄着:“你别激动,小心身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别!别!别!你可不能丢了命,你可得好好活着,养我儿子。”小娘子声音终于减小了一些,显然是被哄好了。
霍玉贱兮兮地笑着:“养!养!养!养你一家都习惯了,还怕多养一个小的?”
“哼!这还差不多!”
“”
马车摇摇晃晃,慢慢地往远处走去。
庄莲儿只感觉浑身冰凉,眼前一阵眩晕,赶忙扶住了墙,没呼吸一口气,都感觉一股铁锈味。
此时已经对金光门的包子没有了食欲,庄莲儿转身朝仁心医馆走去。
庄莲儿回到仁心医馆,把糖渍梅子和点心一股脑放在桌子上,神情落寞地跌坐在椅子上。
安谨言听到她回来时,正在研究一个补气血的方子,见她回来没有以往咋咋呼呼,一手拿着方子,转到庄莲儿眼前。
只看到庄莲儿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原本灵动的双眼此时呆滞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庄莲儿,你怎么了?”
听到安谨言这句话,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我我就是有点迷茫,我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肚子里就揣上了一个崽,我,不想要他了。”
庄莲儿的话里带着浓浓的不舍,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跟安谨言说完自己的想法。
安谨言不知道庄莲儿怎么出去了一趟,原本的一脸期待,变成了如此模样。
“可是想好了?”安谨言把手里的方子放在桌子上,双手抓住庄莲儿的手,她的手很凉。
庄莲儿努力想扬起一个笑容给安谨言看,但是脸上的表情无比僵硬,比哭还让人心疼。
她点头,眼眶里刚刚蓄满的眼泪随着点头,从腮边滑落:“想好了,我以后还想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一起白头,不能被一个孩子绊住。”
安谨言看得出庄莲儿的逞强,她眼神看了看门口,声音压低了不少,开口问道:“刚才出去,可是碰到霍爷了?”
庄莲儿默默流泪终于哭出了声音,她呜咽着,鼻头变得通红,格外的惹人怜爱:“我先静一静,你休息着,一会让大夫帮我抓一副药,我过来取。”
庄莲儿胡乱地擦了下脸上的泪,夺门而出。
出门时,那个惹得她心灰意冷的小公子,就站在门口,耳朵还是贴在门上的动作。
其实,在光德坊外的巷子里,马车帘子随风飘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巷子里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他并没有看到那人的长相,但是只是一个影子,他便确定,那是庄莲儿。
好巧不巧,等他的马车慢慢悠悠到了仁心医馆时,正巧看到庄莲儿两手拎着东西,失魂落魄地走进仁心医馆。
“你跟安谨言刚才在说什么?谁被孩子绊住了?”
庄莲儿此时像是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斜晲了霍玉一眼:“小娘子聊八卦,你也有兴趣呀?”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霍玉,此时竟然一脸的认真,上下打量了庄莲儿一番,语气阴沉地问:“你不会是肚子里有货了吧?”
庄莲儿今天气本来就不顺,见霍玉这幅嘴脸,心里更加的不平衡:“霍爷,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你只管回答爷,时还是不是!”霍玉对这个问题,格外的坚持。
庄莲儿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装了,“你管不着!”
"好呀!果真是有了,你给爷说清楚,是不是那个在芙蓉园对你纠缠不清的人,你俩好上了?"
庄莲儿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霍爷凭什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果然自己是什么样子,看别人都是什么样子。
他自己在长安城风流的名声远扬,就在刚才还跟小娘子在马车里卿卿我我,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跑来她眼前装什么装!
“霍爷,管好你自己就好!”庄莲儿闪开他,想要离开。。
庄莲儿往左,他也往左,庄莲儿往右,他也往右。
心焦的庄莲儿,气呼呼地站定,仰起头,看着眉头紧皱的霍玉,高声喊道:“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去找大夫,别在这里难为我!我一个平头百姓,玩不转你们世家的游戏,请霍爷自重!别跟打趣我一个平头百姓了。”
霍玉看着庄莲儿哄着眼眶,一脸气愤的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庄莲儿被晃了一下,果然世家子弟,不是她能招呼的。
霍玉大跨步离开后院,接着一阵骄横的生硬从前面传过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陪我来仁心医馆,结果你整个人一走就不见,你到底是不是来陪我?”后院外一条蜿蜒小路上,马车里的那个小娘子,正一脸坏笑地盯着霍玉看。
这便是霍玉舅舅家的表姐,自小没有经受一点点挫折,舅舅这段时间忙,没顾上她,才让别人有机可乘,这才见了几面,便踹上了崽。
霍玉却没有了在路上时的那一份温柔,淡淡瞟了她一眼,开口就十分严肃:“我把你送来就仁至义尽了,后续你的问题,该找谁找谁,反正别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