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则!”江锦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唐则的手连忙拿开,不知所措地放在袍子上蹭了蹭:“我在。”
“借你靠一靠。”江锦书说完,额头歪在了他的身上,肩膀不断的抽动。
唐则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安慰她,只是知道她每次一抽噎都像捏了他的心脏一把,生疼。
唐则双手虚空,大气都不敢喘,仔细能听到声音里的颤抖:“你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江锦书心底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途径,声音也从哽咽变成了呜咽,肩膀的颤抖幅度也变大了,刚刚靠在唐则身上,仿佛有了依靠,紧紧抱紧了他。
一楼虽然空无一人,二楼的包厢里却坐着人,刘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楼的两个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这这流言不可信呀,不是都说唐则跟这个江锦书是天生的死对头,不管在哪里碰上都是怼的死去活来那种?现在现在”
刘掌柜伸手颤抖着指着一楼,脑袋不停地看看乐山东家又确认下一楼的两个人,又要开口说话。
乐山往一楼看了一眼:“这还不明显?”
"可是可是"刘掌柜还想说几句,但是已经无言可说。
乐山脸色青灰:“你就看他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激动,意思就很明显了,这不仅仅是看上了,是走心了。”
江锦书终于发泄完心底的情绪,眼睛红红地,肿成了核桃,抬头看向唐则,没有什么礼节的抽动了几下鼻子,她在唐则身边从来不在意形象,她的所有囧像好像都会遇到唐则。
“你可以走了。”江锦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唐则看着重新坐得笔直的江锦书,“我不走可以吗?”
江锦书站起身来:“你不走,我走。”
唐则赶紧跟上江锦书往外走的步伐:“走走走,一起走,一起走。”
江锦书没有理他,大步往外走去,瞥了一眼他小腹前袍子上的泪渍:“你袍子多少银子,我给你买件新的还你。”
唐则勾起唇角:“这可是千金难买的,是我娘点灯熬油用心给我做出来的,你想还?”
江锦书斜睨了他一眼:“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唐则从下往上打量了江锦书一遍:“自然是替我赚足够的银子,才可以~”
如果大家看到此时唐则这一副纨绔样子,肯定不相信这就是人前温润如玉,端庄有礼的唐家大公子。
“怎么?可怜我?”江锦书自然知道他是在帮自己。
唐则笑了:“就你哪里需要我可怜,我是真的需要帮手,今天去乐山茶馆,便是想要合作一下。何况,你能白手创立一家锦绣书局,我相信很快第二家就能从你手上诞生。”
江锦书身上有一股韧劲,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一股只要想做就做到最好的韧劲,比一般的小公子还要坚韧。
所以只要他遇到江锦书,他就会被她的韧劲吸引,不自觉的想要看看她能坚持到第几步,第一次被她过目不忘的记性激起了胜负欲,第二次被她精彩绝伦的诗情吸引,于是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一步一步被她吸引而不自知。
江锦书:“乐家可是放出了话,我这种背主弃义的人,你敢用?”
唐则:“你我向来不合,各取所需,我需要一个出色的掌柜给我赚取足够的银子,仅此而已。”
江锦书笑了,她没有回答,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眼泪却无声的流下来,笑着的眼睛里流出了心酸的泪。
唐则看着她流泪的侧脸,心里肿胀酸疼:“你可是要当掌柜的人,别这么娘们叽叽的。”
江锦书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切~谁管你。”唐则又恢复了跟她特有的无赖纨绔。
看着江锦书的样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凑过去,贱兮兮的问道:“刚才,你为什么哭?”
江锦书没说,大步往前走去,应着初生的太阳,一片朝气蓬勃,摆摆手:“你的袍子,我会想办法赔给你。”
唐则眯着眼望着江锦书的样子:这个坚韧的小娘子,十几年如一日的,如此乐观,如此炫目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三月河水开始融化,大漠和牧国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
在大兴朝的北境,不断开始有牧民被骚扰。
唐钊被主上召见的次数越来越多,眼下的乌青变得越来越严重,安谨言的身子越发的沉重,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安谨言在一次深夜醒来,身边地锦被下,冰凉一片。
安谨言闭目凝神。
“她身子重,此去路途遥远,万一生在路上,对大人孩子都不是一个好事,何况,她本身身子就特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不同意。”是那个长着娃娃脸的鞠钟鼎的声音。
唐钊的声音沉静良久才响起:“我必须带她走,把她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也同意鞠钟鼎的话,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不要因噎废食。”史夷亭也在。
安谨言眼角的泪又悄然滑落:对,她只是一个影子,是唐钊对执念的坚持,可是
安谨言的手抚摸着肚子,可是,这里真的是你的孩子。
安谨言无心再去听他们讨论什么,努力逼迫自己再次睡过去,奈何眼睛滚热,总是溢出泪水,湿了枕头。
良久,门被打开,一阵风还没来得及钻进房间,就被关到了门外。
唐钊蹑手蹑脚地脱去了寒凉的外袍,掀开锦被,钻进被窝,手小心翼翼地给安谨言盖好,然后悄悄搭在她身上。
许是离得近了,安谨言感觉得到唐钊正在盯着她看,然后轻声叹气。
“出去了?”安谨言开口问道。
唐钊蹙眉:“吵醒你了?这几日皇城那边事情多,冷落你了。”
“要起战事?”
唐钊点头,忽然又想到她还闭着眼睛,便嗯了一声:“牧国和大漠国去年冬天,下了好几场暴风雪,牛羊损失不少,这个春天难熬了,就开始动歪心思。”
安谨言睁开眼了,眼里布满红血丝,惹得唐钊一片心疼。
“主上的意思,可是让你去坐镇北疆,震慑这两国?”安谨言不是深宅后院的小娘子,她是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飞燕。
“你跟我一起去。”唐钊抬手盖住了她的双眼,让她闭目养神。
安谨言摇头,卷翘的睫毛在唐钊手心里挠的痒:“我马上就要临盆,再说这是战事,我跟着去,不合适。”
唐钊啧了一声,“我没有那么伟大,可以抛妻弃子为了国家大事,我说合适就合适,没什么不合适的。”
安谨言知道唐钊说的是气话,如果他没有那么伟大,就不会有天山圣战的诞生:“你带兵往北疆赶去,少说也得个把月吧?等我生完孩子,去与你汇合。”
唐钊怎么舍得让安谨言生产完以后就开始奔波,叹了一口气:“生产完,是要好好坐月子的,哪能千里奔波!”
安谨言嘴角上扬,唐钊看着她的嘴角,就可以想到手底下那双丹凤眼必然完成了月牙:“难不成你不想让我去找你?”
唐钊喉结滚动,自然是想的,想一刻也不跟安谨言分开。
“你忘了我的身体可是异于常人的,我生产完会很快恢复,而且我赶路的速度很快,说不定半路就追上你了。不过你要给孩子们找好乳娘。”安谨言越说,声音越小,虽然要当娘了,但是说道这生产和哺乳,还是有些羞涩。
唐钊垂眸看着凸起的两座大山,埋首进去,贪婪的呼吸着,“真羡慕他们俩。”
安谨言的脸红了,一直蔓延到耳朵尖。
唐钊察觉到手心里的温度上扬:“长安城里有最好的稳婆和大夫,乳娘也准备好了,你只管养好身子和孩子,我很快就会回来,乖乖的,好吗?”
安谨言轻声呻吟着点头。
第二日一早,是一个阳光明媚日的春日。
唐钊又早早的离开了唐府,安谨言察觉到今日的肚子往下移了一寸。
安谨言正坐在池边无聊地喂鱼,庄莲儿来唐府拜访。
“安胖子!”
安谨言脸色不是很好,眼圈乌青,抬头看向庄莲儿:“嗯。”
庄莲儿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左瞧瞧又看看,抱着手臂,拖着下巴,问道:“你怎么这么憔悴,难不成唐爷欺负你了?还是不喜欢看到我?”
安谨言无奈地摇摇头:“都不是。就是最近起夜有些多。”
庄莲儿一副明白模样,说道:“怀了身子的人,起夜多是正常的,不过总归,你这是要马上熬出头了。”
安谨言强打起精神问道:“吃过早食了吗?今日有新炸的肉圆,配上菠菱菜和粉丝,热乎乎的可好吃了。”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说道肉圆时,就开始有些东西从胃里往上翻涌,接着抬手捂住嘴巴,眼里瞬间就起了水汽。
安谨言有些疑惑:“你这个怎么了?”
“哎,我最近有些矫情,听到炸的吃食,就直犯恶心。”庄莲儿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压下了那份翻涌,跟安谨言解释。
安谨言一脸疑惑:“我每天早上都喝一碗胡辣汤,要不给你一碗这个?”
庄莲儿听到胡辣汤来了胃口,双目放光:“只是听你说这汤酸辣爽口,十分合你胃口,还真没有尝过,要不今早就沾一下你的光,尝尝这唐府厨房的胡辣汤?”
安谨言自然是立马安排。
庄莲儿喝完三晚胡辣汤,终于摸着圆溜溜的肚子,一脸满足的斜躺在椅子上,好像想起什么,做直身子问安谨言:“安胖子,唐爷是不是给你准备了不少妇产经验丰富的大夫稳婆?”
安谨言点头。
庄莲儿有些难为情的别扭了一盏茶,吞吞吐吐地说道:“能不能让我长长见识,见见他们?”
“啊?”安谨言还是第一次有对稳婆和妇产大夫有崇拜之情的人,一脸无语。
庄莲儿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很牵强,便说:“哎呀,我就是想问一些妇产方面的问题。”
“你?妇产?”安谨言十分想知道庄莲儿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
“对!”庄莲儿挺直了身子,一脸无畏的开口:“我这不是想着帮老庄头和我娘问问,还能不能给老庄家添个丁啥的。”
安谨言扬起一个笑脸:“我也懂医术,不然我下次去你家给庄叔和庄婶号一下脉,就能知道能不能给你生个弟弟了。”
庄莲儿讪讪点头:“真是谢谢你了,安胖子。”
安谨言一脸得逞的笑,毫不违和地拱手:“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我也给你把个平安脉?”
庄莲儿赶忙把手背在身后,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不用号脉也能看出来。”
安谨言把庄莲儿面前的三个空碗,摞成一摞,庄莲儿喝了三碗胡辣汤,她每摞一只碗,庄莲儿就心慌一次。
终于安谨言问出了口:“庄莲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庄莲儿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听到安谨言这话,顿时心安了不少,笑着摆手:“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安谨言歪头,凤眼里满是疑问:“没有心上人,怎么会有孩子呢?”
庄莲儿的心再次起跳,看来安谨言的望闻问切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只观面色,便可以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便不再遮掩:“你怎么看出来的?”
安谨言十分震惊:“我猜的。”
庄莲儿心里好悔,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但是马上跟安谨言叮嘱:“你不要问我孩子爹是谁,我是不会说的。”
安谨言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同样有身孕的人,她顿时觉得有很多感受和经验要分享交流,自己孩子的爹虽然还没有相认,但是总归是找到了。
庄莲儿孩子的爹,那范围可就小了很多:“是我认识的吧。”
庄莲儿眼睛乱瞟,就是不跟安谨言对视。
安谨言看着庄莲儿的神情,手指也不自觉地敲打着椅子扶手,这个习惯是跟唐钊在一起时间久了,潜移默化自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