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霍三星放烟火

三月,大兴朝算是正式过完了春节,一切如春天的万物一般,开始有条不紊的积蓄力量,孕育下一个丰收的秋天。

长安城里,最多的便是世家,家里的烟花,都在春天的第一天夜里,怦然燃烧到了还下着雪粒子的夜空中。

安谨言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热闹:“还有人家在放烟火?长安城的世家真是家底殷厚。”

唐钊笑着回答:“你的家底也殷实。”

安谨言凤眼里有烟火的璀璨,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寂静的巷子里只有烟火热烈的声音,突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爹,你快抬头看,天上的烟火好好看~如果每天都有烟火就好了~”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

一个尖锐沙哑的声音传来:“看什么看,快走,冻死老子了。烟火有什么好看的,简直就是有银子没处用,看个颜色,听个响声,哪有打二两酒喝来的熨帖。”

“爹,你慢点,我脚疼!”

“疼!疼!疼!怎么不疼死你,隔壁老王家那个小子,去年就出去给家里赚银子了,就你一直吃老子喝老子的,什么银子都赚不来,当初老子就不应该让你出生。”

“呜呜呜~爹,你别拧我耳朵,我脚上的冻疮破了,真的疼~啊!!疼!疼!疼!爹别拧了,我耳朵上的冻疮也破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小。

安谨言低头轻轻抚摸着高耸的肚子,每个孩子这是借助大人来到这个世上,她的孩子,一定要无病无忧地长大。

安谨言显然有些伤神,抬头望着唐钊:“没有香火,盼香火。一旦拥有了,是不是就不珍惜了?”

唐钊摇头:“那样的人只是少数,不管家世如何,担得起一声爹娘,就要给孩子撑起一片温暖的天地。不说让他们衣食无忧吧,起码要给他们爱意满满。”

安谨言点头,想了一会,扬起一个笑脸:“以后孩子们你教养?”

“子不教,父之过。自然是我来教养。难不成,你还想让别人抢我的差使?”唐钊满眼认真中带着一点怀疑,生怕安谨言点头承认。

“没有,自然只有你教养。”

唐钊又开口:“你要做甩手掌柜吗?我的性子是出了名的狠厉冰冷,小公子还好一些,如果是小娘子,我希望她能像你一样纯真善良。”

安谨言摇头:“小娘子可以善良,但是善良中要带着锋芒。”

唐钊想了片刻,这句话在舌尖转了几圈,甚妙,顿时对安谨言的疼爱又多了几分,不仅是因为她的善良,还有她活得通透。

唐钊把她轻轻揽入怀里,耳边是清晰的烟火绽放的声音,还有彼此的心跳。

安谨言心里却有几分失落,自己的孩子出生后便可以锦衣玉食,而巷子外多少孩子,忍受着被最信任的亲人言语的伤害,那幼小的心灵上,将会有多少难以填平的沟壑,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唐钊,遇到你,真好。”安谨言顿时觉得无比的温暖,为自己为孩子,心里也在好奇,自己到底是以什么身份,与唐钊有了山洞中的缠绵。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彼此的体温和心跳,都是热烈真实的。

唐钊知道安谨言刚才定然是听到了巷子外面突兀的父子声音,才变得如此多愁善感:“遇到你,才是我的福气。”

安谨言被唐钊抱得很紧,不一会额头上的汗便沾湿了青丝,“唐钊,我好热~”

唐钊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有汗水,但是没有发热,顿时松了一口气:“是不是我刚才抱得太紧了?”

“我想吃冰醪糟~”安谨言现在越发地会撒娇,凤眼湿漉漉地看着唐钊,把唐钊以前的样子学到了十成十。

唐钊眉心蹙起:“非要吃吗?我给你扇一扇凉风,怎么样?”

安谨言抱着唐钊的手臂摇晃着:“我已经好久没有吃了,等孩子们落地,我更是要很久碰不得生冷,就让我吃一回吧~嗯~”

唐钊以往总是对着安谨言撒娇,安谨言最是承受不住,哪知道此时安谨言娇俏的模样,让唐钊的原则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好~我吩咐厨房给你做。”

安谨言眉开眼笑:“唐钊,有你真好,我跟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那必须的,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唐钊得到安谨言的肯定,暗戳戳的傲娇起来。

唐府虽然只有两人,却春意盎然到需要吃冰降火,唐家老宅热闹之余却总有人黯然神伤。

唐佑孄只觉得在万家灯火时,分外伤神,便早早回了房间,一些往事随着夜空中的烟火涌入胸中,热了眼眶。

眼泪顺着眼角低落的瞬间,门被人敲响。

“孄娘子~”

唐佑孄的声音带着一丝鼻音,“不是告诉你们不要打扰我吗!”

“霍府来给老太太送寿礼,霍爷想过来看看孄娘子。”下人在门外轻声回答。

“不见,就说我睡了”

“佑孄,我在门外。”霍三星的声音糯糯的,千回百转,带着一丝低落和委屈。

唐佑孄拉过锦被,蒙住了脑袋。

自从上次霍三星勇敢了那一次,每次见面,一次比一次孟浪,好似以往的霍三星被人换了芯子。

唐佑孄在锦被下懊恼了半天,猛然敞开,呼吸着凉凉的空气,对着门外恼羞成怒:“你送你的寿礼,又不是我过寿,来我这做什么!”

外面一阵沉默,天上的烟火这会也停了,只有雪粒子簌簌的声音,只一会霍三星的声音便带着几丝颤音:“我带了一些烟花,想带你一起去放,以前你最是喜欢雪天放烟火。”

唐佑孄无语到极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烟火易冷,不过是一时绚烂,有什么值得赞叹的。”

霍三星的影子重叠在窗棂上,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格外让人心疼。

唐佑孄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利落地把长发挽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打开了门:“放哪里了?”

霍三星惊喜地看着开门的小娘子,头顶双肩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圆圆的脸上,双颊被冷风催得发红,眼眶鼻尖红红,满是挫败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遮掩得严严实实。

“你说的烟火?”

唐佑孄看他可怜的样子,忍住了白眼,语气不耐烦地说:“要不然呢?不是说要放烟火?那就放吧~”

霍三星下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好好你先进去穿件狐裘,今晚外面冷,别再受了寒。”

唐佑孄转身,嘟嘟囔囔去穿狐裘,高高竖起的发尾,扫落了霍三星肩膀上的雪,也骚去了他心上的阴霾。

花厅里的人正值热闹,有不少不参加觥筹交错的宴会,只是来送寿礼的世家陆续前来。

唐佑孄领着霍三星到了一处无人院落,她生怕落下的烟火,起了火,便先准备了一木桶水放在一旁备着。

霍三星圆脸笑得开怀,嘴巴不停地夸赞唐佑孄未雨绸缪。

唐佑孄深呼吸,压住翻白眼的冲动:“这烟火还放不放了,大冷天,就听你在外面笑着夸我?”说完作势就要回房。

霍三星赶忙伸开胳膊揽着她,赔着笑:“放!放!放!马上放!你躲远些,安全!”

唐佑孄被霍三星拉着,到了背风的墙角,霍三星还从身后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塞到唐佑孄手里。

唐佑孄看着霍三星离着烟火有一丈远,就开始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直直地往前伸着,脸却不自觉地躲得很远,估摸着往烟火引线上凑。

唐佑孄看着霍三星的趔趄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样了?”

“马上!差一点就好了,你离着远些~”霍三星一只眼半眯着,讪讪地安慰着唐佑孄。

雪粒子一直在下,万籁俱静,偶尔夜风带来前面花厅的嬉笑声,还有远处偶尔的鞭炮声。

院子里,一个小娘子撑着油纸伞站在墙根,一个圆脸小公子,撅着屁股,趔趄地老远试图去点燃一个烟火。

霍三星突然察觉一道身影挡住了北风,还遮住了雪粒子,睁开一只眼睛,便看到唐佑孄撑着伞走到了他身边,接过他手里冒着红色火光的香,淡定地走到烟火旁,蹲下点燃了引信。

霍三星僵硬在原地。

唐佑孄看着引信越来越短,赶忙拉着霍三星远离了原来的地方。

“嘭!嘭!嘭!”

硕大的烟花笼罩在了唐家老宅上方,绚烂的颜色映在唐佑孄杏核眼中,霍三星的眼里却只有唐佑孄的侧脸。

突然前院花厅一片祥和的声音变得高低起伏,接着是快速的脚步,管家的吆喝声:“快点!把后院的水桶都拿过来~”

接着是水在水桶里摇晃的声音,咳嗽的声音

唐佑孄这边的岁月静好,终于被打破。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唐佑孄转头问霍三星,就看到霍三星那双目不转睛的眼。

霍三星愣了一会,终于回神:“什么声音?佑孄,送给你的烟火,喜不喜欢?”

唐佑孄看到花厅那边有一股青烟冒起来。

霍三星顺着唐佑孄的目光看过去,终于恢复了神智,满是担忧:“不会是”

唐佑孄反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肯定是”

霍三星圆滚滚的眼睛上面的睫毛,飞快的颤动:“我去看看,不会伤着人了吧~”

唐佑孄赶忙拉住他:“别去!看着这青烟的方向,应该是老太太的花棚,上面盖了一层草苫子,大概是散落的烟火,燃了起来。”

霍三星抬头看了冒烟的方向,有些忐忑:“今晚送寿礼时,刚听老太太说了她养兰草的花棚”

唐佑孄想笑,又想逗逗霍三星:“看来就是那里。”

刚刚约了客人在寿辰这天,显摆一下唐府养的兰花,没想到被一场烟火给冒了青烟,还真是最难忘的寿辰。

不过,估计唐老太太很快就能找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知道她看中的青年才俊,做了这件让她动怒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得去跟唐老太太说明白。”霍三星很是自责,本来想着今晚下了一些雪粒子,也不至于太过干燥,肯定不会引起意外,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唐佑孄再次拉住他的袍袖:“不用去,你是客人,老太太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又何必去自找没趣。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清楚就好了。”

霍三星怔怔地盯着唐佑孄拉着自己的手,嘴角不自觉上扬:“听你的。”

“以后别再想着放烟火了,你瞧,多危险!”唐佑孄继续叮嘱。

霍三星脸上的笑容比今晚的烟火更甚:“听你的。”

第二日,天已经放晴,唐钊起身时,安谨言将醒未醒时,抓住了他的里衣:“干嘛去?”

唐钊笑着回头,看到她甜美的睡颜,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天还挺早,你睡吧~”

“什么时辰了?”安谨言昨夜跟唐钊说话到不早,现在连眼皮都睁不开。

“刚到卯时。”唐钊给她掖好被角。

安谨言终于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这么早,你去干嘛?”

“暗卫那边有事处理,很快就回来,乖乖等我回来陪你吃早食。”

安谨言的眼皮似有千斤重,一下一下慢慢合了起来,“嗯,等你。”声音里带着早上独有的乖巧。

唐钊穿好衣裳,站在床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往外走去。

自从安谨言住进了唐府,暗卫的藏身之处便从唐钊的卧房改到了隔壁房间。

这里已经安静坐着几个遮着半张脸的黑衣人。

唐三看看唐二,又看看身边坐着的唐四唐五唐六,开口道:“主子怎么还没来?”

没有人回答他,他讪讪的摸了摸面具,不再开口。

唐钊很快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坐得笔直的几个人,目光最后落到了唐二身上。

“这段时间身子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一些这段时间跟唐府失联时发生的事情?”唐钊此时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唐二站起身来,抱拳对着唐钊,恭敬地回答:“主子,唐二有辱使命,请主子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