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一盈:“”
自家奶奶的话,还真是简单直接。
韦老太太握着韦一盈的手,往马车上边走边说:“性子如何?”
“很正直。”
韦老太太悄咪咪低声说:“能被你夸正直的人,这可是第一个。”
自家这个孙女,每天挂在嘴上,最多的就是奸商、奸诈、狼狈为奸这样的词。
接着又问:“没有家室吧?”
“奶奶~”韦一盈不满意地扭过身子,“自然是没有的,难不成你孙女的秉性,你不清楚吗?”
“哦哦哦~奶奶错了,不逗你了。”韦老太太赶忙哄着生气的孙女:“不逗你了,那你说说他多大岁数了?以什么为生?家里还有何人?”
韦一盈来了兴致:“而立之年,已经是右散骑常侍了,为官做人一直很正直,没有一丝一毫的贪念,身家干净”
“哟~打听得这么详细,果然是动了心,入了迷。”韦老太太笑得眯起眼睛,打趣道。
“奶奶~”
韦老太太:“听你说他这么好,就没有不好的地方?怎么而立之年还没有成家?”
韦一盈神采奕奕的表情暗淡下来:"他右手连同小臂,没有了。"
“哎哟~那生活起来很不方便吧?右手如此,还能做到右散骑常侍,可见是个有韧性的人。”韦老太太听到这里,对这个公子,也不禁肃然起敬。
“奶奶,你也这样认为啊?我也觉得安慎行特别厉害!”韦一盈一边心疼安慎行,一边为奶奶的话感动。
韦老太太:“原来那人叫安慎行呀~你可是想好了,认准这个人了,还是一时兴起,同情心泛滥?”
“奶奶!”韦一盈撅起嘴,眼里却满是坚定:“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比他更有才华的人,也见过比他更可怜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认定了,就是他!”
那些有才华的,多半生性浮夸。
那些可怜的人,多半心性脆弱。
只有安慎行,有才华却低调,身世艰辛却坚韧不拔,纵使身有残疾,依旧通过自己的努力凭自己的才华得了主上赏识,还在话本书局里闯出了一片天地。
她与他最早的交流,大概就是通过话本里的一词一句一个故事一种信念。慢慢了解了他为官为人的清廉坚持原则持之以恒。最后在见面的那一刻,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如此坚韧,年纪又大你许多,多半是吃了很多苦,你自小锦衣玉食,一定要想好~只要认定的路,就要坚定地走下去!风雨无阻!”韦老太太看着韦一盈亮闪闪的眼眸,便知道她已经将芳心暗许。
韦一盈闻言,猛地坐直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韦老太太的眼睛,问道:“奶奶,你这是同意了?”
“我同意有什么用?你既然中意人家,就要人家同意才行!”韦老太太抬手,刮了一下韦一盈的鼻子。
韦一盈扑到老太太怀里:“我还以为你会反对我喜欢他呢~”
“我反对,你就会换一个人喜欢吗?”
韦一盈偷笑,摇头。
“既然是与你共度一生的人,自然你要真心喜欢或者权衡利弊后的最终选择。现在关键是人家要点头同意!”韦老太太知道韦一盈孝顺,自己不同意,她肯定会依着,但是爱情里,冷暖自知。
“奶奶,你怎么这么好?你怎么这么开明?我怎么这么幸运,有你这样的奶奶~”韦一盈的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好话不停地往外冒,哄得韦老太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别只顾着哄我了,你现在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说再多,人家不同意,都是白搭!”韦老太太点着韦一盈的额头。
韦一盈翘起的嘴角,慢慢落下,她要赶紧想办法,拿下安慎行。
韦老太太感觉到怀里的孙女,安静下来,知道少女怀春有甜蜜也有苦涩,便看着外面,转移话题:“外面那个俊俏公子,是谁家孩子?”
韦一盈翘头看了一眼,接着回到韦老太太怀里躺着:“唐家的那个小孙子,唐钊。”
韦老太太仔细端详了一会:“倒是生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像她娘。旁边那个是”
韦一盈:“是他未来的夫人。奶奶,你竟然认识唐爷的娘?”
韦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元光战死哎都是命!”
韦元光是韦老太太的二儿子,是韦老太太完美顺遂的人生里,唯一的波折。
韦元光与唐钊父亲唐保宸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
韦一盈知道韦老太太伤心了,韦府至今还留着韦元光的房间,每天都会洒扫干净,里面的一应摆设都维持着当年的样子,甚至连书案上,做了一半的丹青,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那上面是一个面容姣好,笑容满面的小娘子,歪着头,盈盈一笑,笑容天真妩媚,眸光潋滟美好
韦一盈现在终于知道,那个就是唐钊的娘,何檀。
这边马车摇摇晃晃走着,巷子尽头消失的那个抢簪子的马,确是进了一条死胡同。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块头骑着一匹白马,遛遛达达堵在了巷子口。
抢簪子那人扭转马头,冲着来人,扬着马鞭:“滚开,别挡老子的道!”
“让道可以,把簪子留下。”唐影摸了摸满脸的络腮胡子,满脸不屑地看着那人。
“找死!”那人扬起马鞭就向唐影甩过来。
唐影手还在络腮胡子上,身形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当鞭子落下来的时候,唐影抬手一把抓住了鞭子,手臂肌肉绷紧,那人被猛地拽下了马。
"啊!"那人摔了一个狗吃屎,猛地抬起头,往外呸呸呸吐着嘴里的土,“好狗不挡道,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想要你手里的簪子。”
那人:“”碰到黑吃黑了。
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地上的人挣脱开鞭子,就要跳墙逃走。
唐影手里的马鞭一个转圈,把爬到墙上的那人,凌空拽了下来,一脚踩在那人手上,手里的簪子落在了地上。
梁诗晴跟在刑部官兵后面,正好看到唐影的壮举,眼睛发亮地喊道:“哇!好厉害!”
梁诗晴眼看追不上偷簪子的贼,便先去刑部报了案,没想到一众人赶到这里时,小毛贼已经被制服。
唐影从地上捡起簪子,放在衣裳上面蹭了蹭,递给梁诗晴:“给你,收好。”
梁诗晴伸手接过唐影手里的簪子,依旧流光溢彩:“哼!看在你这次帮我找回了我最喜欢的簪子,上次你无礼的事情,我就原谅你了。”
“你!”唐影又想起上次无心之失,羞得脸红脖子粗:“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时谁让你趴在我家爷的门上。”
梁诗晴刚才还双手托腮一脸崇拜,现在已经双手掐腰怒目而视:“你把我襦裙裂坏,可以愿我趴在你家爷门口。后来你那两爪子到处摸的时候,我可没趴你家爷门上,怎么,你这是提上裤子不认人吗?”
“”
唐影整个络腮胡子都被脸上的肤色映衬得红艳艳一片。
梁诗晴看唐影吃瘪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踮着脚:“好了,你也别太难为情,本小娘子这样的长相,你有些为非作歹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可以推己及人,她看到绝色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想法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看着害羞的无所适从的唐影,梁诗晴竟然觉得他的长相粗狂中带着丝丝可爱。
她想起刚才他对待那个小毛贼时利落有劲的动作,手指忍不住投了投他粗壮的胳膊:“哎呀,好硬!哎~唐什么来着?你这个身材练得不错”
唐影立马双手抱胸,看惯了别人对自家爷色色的眼光,那时候他都是觉得骄傲,但是到自己身上,怎么觉得浑身一股恶寒。
刑部的人很快就带着小毛贼回去了,刑部今天可是很忙的,刚刚押回去的乐荣荣需要审问,老年亲自审问,老年已经很久没有亲力亲为,他们都赶着回去跟着学习。
“乐荣荣,乐承卿是你的亲生父亲,是不是?”
乐荣荣点头。
“你父亲被人绑到渭水河畔,是你亲自去赎人,是不是?”
乐荣荣:“是。”
“当时,你拿着乐家价值万两黄金的汗血宝马的马票,去的,是不是?”
“嗯。”乐荣荣还是点头,目光平静。
老年一直盯着乐荣荣的表情,心里暗道,不愧是执掌南曲的新一代家主,这几个问题竟然没有让她的表情有一丝变动。
老年虽然暗叹,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节奏,有的是时间,长夜漫漫,一点一点总能攻克她的防线:“刑部接到你父亲坠崖的报案,当时,你为什么不如实相告?”
路人报案,从乐家人那里得到的证词,只有失踪,至于索要高额赎金,带着马票亲自赎人,这些话,都没有提起。
“既然人已经找不到了,乐家也不想再给朝廷添麻烦。”她的理由倒是清奇。
朝廷从来不怕麻烦,怕的是不太平。
“汗血宝马一直是贡品,乐家既然能从大宛国私下买来一批汗血宝马,怎么不怕给朝廷添麻烦?万两黄金的马票就这样丢了,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老年乘胜追击。
乐荣荣扶着双腿,把腿伸直,腿上的伤还没好,这一会只感觉两条腿已经开始肿胀,摆放完双腿,乐荣荣云清风淡地开口:“区区万两黄金而已,我乐家虽然比不得前几年,但这些也不过九牛一毛,不足挂齿。”
老年被她一句堵得差点吐血。
老年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下心情,把一叠厚厚的证词摆放在乐荣荣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乐荣荣瞄了一眼,也不翻阅,淡定抬眼望着老年,问道:“你直接说吧,这是什么?”
“是乐承卿,也就是你亲爹的证词,他说是你跟绑匪勾结,企图谋财害命!”老年耐着性子解释。
乐荣荣冷笑,“他说的就是真的?”
老年:“乐承卿交代,因为你知道他手里掌握了你一些证据,你索要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他灭口!”
乐荣荣不生气也不辩解,只问一句:“口说无凭。上嘴皮碰下嘴皮,讲故事写话本,我也会。你们刑部破案难不成就靠这个?那整个大兴朝写话本的人,都要被关进刑部大牢里吧?”
老年被她滚刀肉的样子气得不轻,舌头顶了顶腮:“渭水河畔,你明明已经把乐承卿救出来,为何会在悬崖边突然下了马车,留他一个受伤的人,在车上?”
乐荣荣笑了:“人有三急,虽然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我与他好歹男女有别,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解决吧?”
老年又吸一口气:“你当时为何不报官?”
乐荣荣:“我一个柔弱的小娘子,看到当时的情景,就被吓得不知所措,还指望我干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说完,还是影影绰绰地哭泣起来。
老年实在受不了,只能先暂停审讯。
老年出了大牢先是舀了一瓢凉水,灌下去,浇灭了心中的怒火,看着围在身边的一圈人,问道:“那张马票找到了吗?”
小年:“找到是找到了,但是马也被拿走了。是从无名大院出来的,不知道经了多少手,已经查不到最开始的卖家了。”
老年其实也没有抱有希望,既然对方提出要马票,自然不会傻傻拿着马票去换汗血宝马,那等同于自投罗网。
“当时小山丘上的那些石头和木板车,查到是谁放上去的吗?”
小年听到老年的询问,叹了一口气,刑部的进度好像永远慢一步:“等我们查到那人时,那人已经于前一晚去世了,据说是很早就得了重病,家人都陆续抛弃了他,他才变得性格扭曲,没天都往那个小山丘上运石头。”
老年皱起眉:看起来毫无联系的人,怎么就这么巧?
这手法,他很熟悉,乐家每一任管家,都是这样被送进了刑部大牢,一切有迹可循,但又抓不到证据。
“我从乐荣荣手里拿来的那几张纸,查得怎么样?”老年对乐荣荣的审判,寄希望于那几张纸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