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承卿眼睛变成了红色,神情变得癫狂:“不小心说漏嘴了吧?马票果然是假的!”
乐荣荣此刻真想把乐承卿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有没有长脑仁。
已经花费心血和财力把人救出来,乐荣荣压下冲动,耐心地跟乐承卿解释:“爹,我是你的女儿,这么多年我办事何曾像今日这般狼狈过?你现在身子不适,等你好些了,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今天这事,蹊跷之处有很多,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乐承卿真是了解这个女儿的心思有多深,她肯定会反其道行之。
乐承卿冷笑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聪明,才不敢以正常的思维想你的为何如此做,只要稍加反推,就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很好!很好!”
乐承卿连着说了两句很好,乐荣荣的心越来越凉。
乐家的人,真的逃不过互相猜忌,“爹,你当真如此想你的轻声女儿?”
乐荣荣目视前方,眼神变得格外的冷静清明,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泛起的亲情,就这样被冬天的风一吹便散了。
马车慢了下来,乐荣荣拉进了缰绳,“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来了,我去方便一下。”
“哼!”乐承卿恼怒,果真不是个孝顺孩子,他浑身疼的厉害,她还有时间墨迹。
乐荣荣走到路边,这真是一个好地方,一边是一个小山坡,一边是一个有五丈高的断崖,一个手势。
马车里的乐承卿也没有闲着,他挣扎着从马车里拿出常备着的笔墨,写了一封信,塞到了马车夹壁里。
乐荣荣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黑色的衣服即使站在了乐荣荣跟前,也不容易发现。
“主子?”那人先是冲着乐荣荣福了福,然后低声问了一句正在发怔的乐荣荣。
乐荣荣心里思绪万千,硬生生压下,又恢复了柔弱的样子:“开始吧!”
“是!”
北风呼啸,一辆装满石头的板车,从旁边的小山坡上直直地冲了过来。
板车轰隆隆的声音冲散了呼啸的北风,乐承卿察觉到巨大的声响,挣扎着撩开车帘,眼睛瞬间瞪大,眼眶的血丝飞快的爬满了眼白,他嘴唇哆哆嗦嗦地喊道:“荣,,,,荣儿”
"嘭!砰砰!砰砰!"
马车车厢瞬间被撞得四散开来,惯性使那自山上冲下来的板车,硬生生推着马匹和车辕连接着没有了半截车厢,露着天的马车到了断崖边上,马受伤,血直直的拖出了一条痕迹。
马匹在涯
班车上的石头四散开来,有一块挡住了车轮,乐承卿此时也顾不上浑身的疼痛,紧紧扒着剩下的马车板子。
如果今晚的乐承卿已然满身是内伤,刚才的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内里的淤血全都放开了一个口子,满脸满身都是血,抓着木板的手更是瘆人。
此时他满头都是汗水与血水,眼里的红血丝已经被血水替代,像是黑夜里的厉鬼。
“荣儿,荣儿~快~快拉我拉我”
乐承卿不敢大声喊,生怕一个用力不对,整个人连同那匹死马一起掉到崖,冻也能把人活活冻死。
乐荣荣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像是被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吓傻了一般。
周围荒无人烟,乐承卿只能寄希望于乐荣荣:“荣儿,快过来,把爹拉上去。”
乐荣荣终于动了,她像是一具随时都会被夜风吹走的幽魂,慢慢往这边移动过来。
乐承卿的眼里有了希望,他满眼希冀地看着乐荣荣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当他准备伸出手时,乐荣荣停下了脚步。
“爹!你怎么不信我呢?”乐荣荣面无表情的开口。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来救你的?你为什么要怀疑我?”
“荣儿。”乐承卿为刚才的话感到深深的后悔,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好荣儿,刚才是爹不对,爹错了,爹误会你了。”
乐荣荣转身,停了一下,她柔弱的声音顺着夜色流淌过来:“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如你若愿。”
她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悬在崖边的乐承卿,大口的喘着粗气,那个石头已经开始松动,乐承卿觉得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下滑,他已经感受到来自崖底的寒意。
“荣儿!”
“荣儿!回来!”
“好女儿,我可是你亲爹!好荣儿~”
乐承卿的语气渐渐低下去,乐荣荣的脚步依旧坚决。
乐承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听着风从耳边经过,撩起了他的头发。
突然下滑的手,猛然被人抓住。
乐承卿的眼里重新迸发了希望,他抓住了这棵救命稻草,一只手不够,两只手全挪过来,紧紧抓住。
“可是明白了,你的亲生女儿,要亲手把你葬送在这里。”
乐承卿听着这个声音,浑身一颤,有些熟悉的音色,一时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他前半生听了太多的莺莺燕燕,到底是谁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越是想不起来,他越是好奇,这个来就他于水火的小娘子,是不是他年轻时采撷的某一朵花?
他盯着那双丹凤眼,心里痒痒地,想看看她面巾下的脸,他确实也这样做了,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只手腾出来,迅速地捏住了她的面巾,轻轻用力,面巾掉落。
安谨言那张最近圆润一些的脸呈现在了乐承卿面前。
两个人离得很近,安谨言来不及这样,眼神一冷:“果真,你今日命该绝于此。”
安谨言把乐承卿的手指一根一根扒开,乐承卿带着震惊无声地落了下去。
安谨言踢开那块石头,残碎的马车随着落下去。
崖底很快传来两声重重的落水声,听着声音,这水不浅,还结着厚厚的冰。
乐荣荣回到家时,身上的襦裙已经被寒露打湿,她来不及换下衣裳,径直走到了乐承卿的书房。
乐悠悠出门疯玩到半夜,回到乐家时,就听到夜深人静的房子里,桄榔桄榔翻箱倒柜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经过乐承卿的房间,心里暗暗思索,这个不阴不阳的大伯不知道在干什么,半夜也不让人轻声。
门没有像平日那般紧紧关着,而是留了一条缝,乐悠悠好奇地凑近,从门缝里往里看去。
没有看到乐承卿那形如枯槁的脸,而是一个瘦弱的背影,毫无形象地在翻着书房。
是乐荣荣!
乐悠悠很好奇乐荣荣为什么半夜翻她爹的书房,也好奇为什么乐承卿没有什么反应。
她心里好奇,嘴巴却也这样地问了出来:“三更半夜,你在干什么?”
乐荣荣手里的动作一顿,接着一声:“滚!”
乐悠悠撇了撇嘴,正大光明地推开了两扇门,斜倚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眼神却跟着乐荣荣的动作上下左右的移动:“你找什么呢?要不要帮忙?”
乐荣荣拿起手边一个茶杯,头也不回的扔了过去,砸在了乐悠悠的脚边。
乐悠悠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神经病!”
“赶紧给我滚!否则下一个杯子就会落到你的头上!”乐荣荣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摆弄到了地上,地毯似的不放过一个角落继续搜索。
乐悠悠看着她发癫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摇摇摆摆地离开。
正在等着乐悠悠的高寒梅听到声响,打开了门,把乐悠悠拉进自己房里:“祖宗,你惹她干什么?她在干什么?”
乐悠悠挣脱开高寒梅的手,嫌弃的拍打了一下高寒梅刚才握着的袖子:“你自己不会看?”
高寒梅看着乐悠悠的动作,眼里有片刻难过,接着再次敞开门,准备去看看乐荣荣。
乐悠悠开口了:“你还真去呀?是不是闲的没事,非要去看人脸色才舒服?你怎么这么贱!”
高寒梅转头,眼里已经噙着泪:“悠儿,你怎么能这样跟娘说话,我怕你姐姐出事。”
“姐姐?你说得倒是亲近,人家眼里未必有我们娘俩,何苦巴巴地用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这么多年,你还没受够她的气吗?”
高寒梅好歹是她的娘,娘俩在乐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纵使看不惯高寒梅的谨小慎微,乐悠悠终究还是拉住了高寒梅,把门关上。
不过很快,乐家内院的门再次被人敲开。
高寒梅和乐悠悠好奇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来人继续往里走,去了乐老爷子那里,那是乐家最进深的院落。
“乐老爷子!”管事站在乐贤德门口,用最低的声音唤了一声。
乐贤德的房间,很快亮起了烛光,门很快被打开。
乐贤德披着一件棉袍,清了一下嗓子,开口:"怎么了?"
“刚才刑部那边来人,说是去渭水路上的崖边,发现了乐家马车的残骸,崖边有落水的痕迹,刑部着人来问,乐家可有人夜不归宿?”管事小心的回答着。
乐贤德此时瞬间清明,胳膊穿进了袖子里,便系扣子边往外走:“去看看承卿在没在家?”
管事立马回答:“大爷今天出门后一直没有回来。”
乐贤德脚步猛然收住,整个人摇摇欲坠。
管事赶忙扶住,关切地喊了一句:“老爷!”
乐贤德嘴角不断的抽动,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后院:“去!赶紧的把乐荣荣给我叫过来!”
“是!”管事跑着就去了乐荣荣处。
不一会,乐荣荣便一溜小跑到了乐贤德的书房,乐贤德坐在书桌后面,走近他,乐荣荣就问道了浓烈的药香。
她压下心里的激动,关好门,深呼吸几次,才再次走到了乐贤德跟前。
“爷爷!”
“啪!”重重的巴掌打在乐荣荣脸上,乐荣荣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摔倒了地上,她的半张脸瞬间就高高肿起来。
乐荣荣撑起身子,抬手捂着左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乐贤德,委屈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爷爷”
乐贤德抬起手指着乐荣荣,手指因为愤怒正在剧烈的颤抖着,他嘴唇抖了好久,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话:“你可真是狠心!真是狠心!那是你爹!那是你的亲爹!你怎么狠得下心?!”
乐荣荣撑着站起来,今晚的夜风吹的她头晕脑胀,刚才的一巴掌打的她眼前直冒金星,但是听到乐贤德的话,她硬是倔强的站了起来,冷笑道:“亲爹?虎毒还不食子,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爷爷您该欣慰才是!”
“你这个混账!”乐贤德扬起来手,又要打她。
乐荣荣可不会傻傻站在原地,等着乐贤德的巴掌落下来,她漫不经心地退后了半步。
“是他做事太绝,我要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可是他不给我机会,硬是把我一片好心撕碎,还要跺几脚!”
“好!好!很好!你很好!”乐贤德一句一句的说着,说一句后退一步,说一句后退一步,说完,正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乐贤德终究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即使威望还在,但是年纪不饶人,他双眼无神地盯着乐荣荣:“老天要绝了乐家呀!老天要绝我乐家!”
乐荣荣走进几步,试探着伸出了手,给乐贤德顺着气。
乐承恩去世时,乐贤德还年轻,身子康健强壮,何况还有一个儿子。
乐承卿虽然这么多年形如废人,但是好歹还是乐家的男丁,乐家本就人丁稀薄,没想到临老,还要让他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乐贤德终究倒下了,整个乐家瞬间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乐荣荣本就生了风寒,又挨了乐贤德用尽全力的一个巴掌,乐贤德倒下后,有需要她主持大局,等她安顿好乐家的一切,天已经大亮了。
她头脑晕沉,摇摇晃晃的回了房间。
已经有人在她房间等着,见她进来便开口:“主子,那个匣子有机关,硬破开恐怕里面的东西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