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唐钊离开牢房后,乐家书房里,有一个人进去见到了乐贤德。
“老爷子,唐钊刚才去见了吴管事。”
乐贤德笔下的墨迹未干:“他们说了什么?”
“史夷亭带他去的,他一直在外面守着,我们的人没敢靠近。”
这么多年,唐钊与史夷亭一直试图从吴管事那里知道些什么,但是今晚,他不确定吴管事会不会改口,看着墨迹的眼神变得锋利无比:“让人盯紧一些,想办法谈谈他的口风。”
“是!”那人悄然离开。
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低着头,尽量压低着呼吸。
乐贤德抬手,一个砚台砸到那人的肩膀上,墨汁洒了一身。
“老爷息怒,是我办事不力!”
这人是乐武清,是乐府护卫中的一个。
乐贤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厉声道:“只是让你去取一件东西,为何要闹出人命!”
乐贤德此时恨不得把乐武青碎尸万段,这么多年吴管事之所以能老老实实待在牢里,就是因为吴勇在牵制着他,现在吴勇一死,吴管事随时都有可能反水。
乐武青察觉到乐老爷子的怒气,躬身解释:“我下手很有分寸,不至于要了吴勇的性命!”
“有分寸?有分寸为什么吴勇会死?你告诉我,你有分寸不会要人性命,那吴勇是怎么死的?”
乐武青无法反驳,只能身子躬得更低,不再辩解。
乐贤德喝了一口茶压下了心底的怒火,接着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乐武青直接跪在了地上,头上的汗冒了出来:“吴勇这些天到过的地方,还有他住的地方,都翻找过了,没有找到,应该是被人拿走了,或者他托付给了别人!”
“现在人死不能开口,那东西却没有任何线索,赶紧去找!”
“是!”乐武青手忙脚乱跌跌撞撞出了房门。
乐贤德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抬手把桌上一张纸捏做一团,扔到了地上,地上的纸慢慢舒展开,赫然是一张用拙劣画技画的王八图。
史夷亭熟练地驾着马车,远远看到街边站着一个圆滚滚的人影。冲他招手。
“钊爷,你家安谨言。”史夷亭搓了搓冻得麻木的脸,回头说道。
马车帘子猛地被掀开,唐钊探出头来,北风呼啸,让他不自觉眯起眼,看到安谨言站在街边,乖巧地抬着手,冲他笑。
史夷亭把马车停在安谨言身边,唐钊翻身下了马车,走过去:“天这么冷,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话,便把身上的狐裘接下来给安谨言披上。
安谨言吸溜了下冻得通红的鼻子,仰头看着他,笑着说:“我来接你呀。”
唐钊伸手,安谨言瞥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史夷亭,低下头耳尖悄悄变红,把手伸到他的手里,被他紧紧握住。
这条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和马车都没有,唐钊看着乖巧的安谨言,低声问道:“你那边忙完了?”
安谨言仰起头,凤眼里藏不住的得意,重重点头。
今天唐钊出门时,安谨言从雨燕带来的信息里得知,吴勇便是那个带着鼻环的大宛国商人,接着给小玉传了消息,很快便找到了吴勇落脚的地方。
安谨言便提前去把吴勇手里的那张重要的纸替换出来,临时找到笔墨画了一只大王八。
安谨言开始跟唐钊说起,今天的收获,那年夏天乐家去渭水避暑,带着很多下人随行伺候,有人记录下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乐悠悠对乐荣荣一直不满,背地里总是咒骂乐荣荣,乐悠悠的母亲,便要带着乐悠悠垂钓,试图让她静下心来。
乐荣荣却在乐悠悠被叫走后,出现在这间房子里,跟着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当时的吴管事。
“荣娘子,可是要吩咐事情?老爷子那边还等着我去伺候。”
乐荣荣从小虽然长相柔弱,却心思深重,笑着对吴管事说:“吴管事,照顾乐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辛苦了。刚才我看到有一条小船试图靠近乐家的大船,说是云烟馆的,点名要找你吴管事,我询问了几句,不像是善茬,已经打发走了。”
吴管事现在是乐老爷子身边的红人,深得乐老爷子的重用,有着大好的前程,听到乐荣荣的话,也不禁直冒冷汗,态度恭敬了不少,“多谢荣娘子,小的一定会报答荣娘子的恩情。”
“吴管事,你也知道我爷爷的脾性,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听说云烟馆最近上了不少的好烟,长安城里的贵人们,光顾过一次后,更是挡不住地往里面花银子,想必是你给他们出了法子,在烟里加了料。乐家对药方一向重视,你这事如果被发现”
吴管事赶忙又深深作揖:“小的一时财迷心窍,请荣娘子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
乐荣荣娇弱的脸上,泛起一个阴冷的笑,声音童稚般清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帮了你,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小的任凭荣娘子差遣,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乐荣荣目光看向船板,恨恨地说:“好好地出来避暑,一些碍眼的东西,就不必再跟着回府了,免得天热看到之后心烦,吴管事,你说呢?”
吴管事心里暗道不妙,却只能问道:“荣娘子指的是人?”
“乐家最碍眼的是什么,吴管事可以好好琢磨琢磨。”乐荣荣淡淡地看了一眼吴管事,便离开了。
安谨言跟唐钊说完后,看到唐钊低着头,看不出什么神情,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到是她做的了?”
唐钊摇头,蹙着眉头:“我以为是乐承卿,乐荣荣为何会如此看看小宝碍眼?”
安谨言抬手抚平他的眉心,安慰道:“乐荣荣这样的性子,讨厌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大概是嫉妒小宝比她优秀吧。”
唐钊笑了,攥住她的手,说道:“辛苦你了,不过仅凭一个人的口供,并不能定乐荣荣的罪。”
安谨言默默点头,唐钊说得对,这么多年过去了,凭空冒出一个人证和口供,的确说服力度不大,“那就只能等吴勇的爹,能改口指认了,他做了那么多年的乐府管家,他的话更有说服力。”
“嗯,”唐钊点头,“只要能让吴管事改口,就可以轻松把乐荣荣送进刑部。
安谨言这时却又开口,“有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乐贤德为什么也掺和进来?难道是为了保住乐荣荣?”
唐钊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敲打着大腿:“也许乐贤德也有份。”
安谨言恍然大悟,刚要夸赞唐钊聪明,没想到肚子却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唐钊自然也听到了,拉着安谨言上车。
史夷亭撇撇嘴,唐钊现在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可怜他堂堂史家嫡孙,刑部令史,只能坐在车辕上扬起马鞭,问道:“回安谨言那?”
唐钊回答:“去唐府吧,唐府小厨房时刻温着热粥,回去便可以吃。”虽然是回答史夷亭,眼睛却看向安谨言。
“只有粥吗?”安谨言小声地问道。
唐钊一愣,笑着问:“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
“君子远庖厨,你堂堂王爷还会下厨?”
唐钊宠溺地看着她:“原本是不会的,为了你,我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