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看着双目低垂,脸上波澜不惊的吴管事,笑意从桃花眼里蔓延到嘴角:“九年前你在乐家做管事,那年夏天乐家去渭水避暑,你因为妒忌,伤了一个孩子,让那孩子溺水而亡,换来了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
吴管事无神的眸子,依旧没有波澜,抬起眼帘望着唐钊:“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唐爷不如直接一点。”
“呵~直接点?好。”唐钊踱步向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嫉妒?是因何嫉妒?又凭什么嫉妒?这么拙劣的借口,你就这么想在这牢里过活?”
吴管事闭上了眼,一脸平静,显然不想再与唐钊周旋。
唐钊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吴勇,是你的儿子吧?”
唐钊看着吴管事猛然睁开的眼睛,嘴角的笑意缓缓放大,满意的神色从桃花眼里浮现出来,站直了身子。
吴管事想起那个久未谋面的儿子,已经被他悄悄送到大宛国,但涉及吴家的独苗,他变得神色纠结,他能看得出唐钊的目的是乐家,但是他这几天总是梦到吴勇,一时有些心慌。
唐钊看着吴管事脸上神色的变幻,背着手打量起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不紧不慢地说:“你可知道,吴勇长大了,开始跟大兴朝做生意了。”
吴管事神色慌张:“他为什么要跟大兴朝做生意?”
“为什么?”唐钊摇着头啧啧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呀?我也想知道,要不我去帮你问问乐家人?”
吴管事咬紧牙关,努力平复下心情,接着紧紧盯着唐钊:“你来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自然要为些什么,才值得他堂堂王爷屈尊到牢里来跟他说这件事。
唐钊从怀里掏出几张字据,挑眉看了一眼,手指一松,纸张飘落到吴管事面前,“你可以看看这些往来字据,这些商行的背后,想必你最清楚是谁在打理。”
乐承卿从一年之前已经开始跟吴勇有贸易往来,自然是为了吴管家给吴勇留下的保命的东西。
吴管事看着一张纸字据,心中震惊,但是依旧抱着一丝怀疑。
唐钊最喜欢这样一点点把真相呈现出来,对面人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化,“你不相信啊?可是怎么办呢~要不请刑部的人来作证一下?”
吴管事不解地看向唐钊,他原本以为唐钊是为了挑拨他与乐家,现在怎么又牵扯到儿子和刑部?
唐钊满意地看着吴管事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震惊再到疑惑,故意慢慢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牢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对了,这个月吴勇从大宛国回到了长安城,本来要跟乐承卿做一笔大买卖,可是,就在今晚,却莫名其妙死在了渭水,有人看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死了?你说吴勇死了?”吴管事激动地站起身子,脚下的镣铐呼啦作响。
唐钊背对着他,嘴角勾起,声音却依旧平淡,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有人看到有两个人在那个时辰到过渭水,一个是乐承卿,一个是乐荣荣,天寒地冻,乐家父女真是好兴致,深更半夜去渭水赏景。”
吴管事睚眦欲裂,拖着重重的脚镣,趴在牢门口,对着唐钊吼道:“你说清楚,吴勇死了,是假的!你骗我的!你到底是何居心!”
唐钊收起嘴角的冷笑,转身对上吴管事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楚地重复:“吴勇死了!今晚死在了渭水边!你听到的是真的!”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看着红润饱满的指甲,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怎么样?听清楚了吗?你心里应该知道是谁做的,还要自欺欺人吗?”
吴管事抓着牢门的手指,紧紧扣在了木头上,他的嘴角不断颤抖,一行泪从眼里滑落出来,双腿无力,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他用十年牢狱保下来的儿子,死了!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唐钊风轻云淡地从牢房里离开,史夷亭坐在马车上,眼神一直盯着门口,见他一副风清霁月模样出来,笑着问道:“怎么样?改口供了吗?”
“啧!”唐钊错过史夷亭,上了马车,缓缓说道:“我来一趟,他就改口,岂不是显得你太没用?”
史夷亭默默翻了个白眼,扬起马鞭,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不急!很快就会按我们想的进行!”
史夷亭的声音夹在风里飘到车厢里:“今晚,你也去渭水了?”
唐钊沉吟了片刻,“嗯。”接着等史夷亭要问什么。
“你到那时,吴勇是死是活?”
“死。”
史夷亭手里的马鞭一顿,睫毛抖动,看着不断起伏的马鬃:“你什么时辰到的渭水?”
“刚到戌时。”
史夷亭眸子里泛着暗涌,唐钊去渭水的时辰比乐家父女都要早,说明吴勇在那之前已经遇害,会是谁动的手呢?
酉时中,乐承卿已经准备好今晚与吴勇的会面,突然他的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浑浊的眼里泛起不满,这个时辰,别又有什么幺蛾子。
开门时,只有一个信封在门口,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来人。
乐承卿把地上的信封捡起,看到信封上的九个点,心中大惊。
这是乐荣荣身边的九管事,与他联系时的标记。
这次与吴勇见面特别重要,他十分担心这个女儿掺和一脚,动用了好不容易安插到她身边的九管事,让他时刻关注乐荣荣的动向,有一点异动及时通知。
“她定在戌时去渭水,以你的名义。”
乐承卿灰暗的脸色,阴晴不定,愤恨地把手上的纸撕碎,阴恻恻地说道:“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已经叮嘱吴勇除了他谁也不要相信,也不要联系别人,哪知道她竟然用他的名义提前了见面时间。吴勇肯定不会有所怀疑,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这个诡计多端的女儿。”
他不得不提前出发,他不允许,今晚的事,被别人截胡。
而此时的唐钊已经在西市租到了一辆马车,唐影一脸纠结地随着自家爷坐到硬邦邦的马车里。
“爷,咱们府自己的马车多舒服,你为什么非要租一辆呢?”
唐钊看了他一眼,闭目养神,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