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里还有几丝懵懂,看到她后瞬间清明,声音像是从沙砾上磨砺而出,柔柔的麻麻的:“好看吗?送给你,要不要?”
安谨言刚要点头,突然往后一挪,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她的动作不大,但唐钊本就在床沿边,一下就滚落到了床下。
她看着唐钊桃花眼里升腾起雾气,一脸的委屈,赶忙翻身趴在床边,对他伸手。
“别趴着,坐好!”唐钊突然一脸紧张吼道。
安谨言赶忙坐好,脸上又挂上了她一贯的微笑,看着他,心想,完了,她好像又惹这位阴晴不定的爷生气了。
唐钊用胳膊撑起身子,澜袍领子随着动作,扯开得更大了些,可以看到白瓷般的锁骨下,隐隐的胸肌,眼尾泛红,仰着头,俏脸因刚才的用力支撑微微泛红,媚眼如丝,美得让安谨言忘记了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昨晚你做了什么吗?”
安谨言脸上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住,那双凤眼里有些迷茫,接着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天呐,昨晚醉酒不会是对唐钊做了逾矩的事情吧?
唐钊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低头微微喘息,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笑意,连同失落。
“你昨晚都对我那样了,难道不想负责?”
安谨言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小心翼翼地询问:“哪样?”
唐钊垂眸看了看敞开的衣领,又顺着澜袍继续往下看去。
安谨言脸上的笑终于彻底破碎:“我我对不起,我喝醉了你”
唐钊肩头抖动,声音颤抖:"你昨晚明明说我在你心中是最美的,你要养我。"
安谨言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前额上,哎,以后再也不能碰酒了,这下惹祸了。
“你是骗我的?你心里还有别人,对不对?你昨晚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被窝里,是不是把我认成别人了,那个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我做了谁的替身。”唐钊支撑身子的手掌握成拳头,青筋高高鼓起,猛然抬眸,眼神冰冷,像是一场黑暗冲着安谨言翻滚过来。
安谨言顿时觉得心脏一阵抽搐,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往身后又挪了挪,结结巴巴开口解释:“唐爷自然是最美的,没有别人,没有替身。”
地上的唐钊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撕心裂肺地开始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底的愤怒和幽怨全部咳出来。
安谨言赶忙下床,把唐钊拎到床上。
“地上凉,你”唐钊看着她平静的双眸,感觉心被一双大手从半空狠狠抛下来,声音顿时冷下来:“你别碰我。”
安谨言听到他冰冷的语气,像是一粒粒玄铁砸在心尖,生疼。
安谨言手掌慢慢握紧,她想不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她再等师父回来问个清楚,但是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唐钊知道她被师父救出来时的惨状,还会像现在这样缠着自己养他吗?
唐钊知道她子时过后眼睛的异样,会像以前的师兄师姐一样远离自己吗?
唐钊知道她异于常人的耳力和目力,会像在春风渡一样把她关起来日夜钻研吗?
唐钊也不知道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即便她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来的,总归是自己的,唐府血脉容得下异样吗?
庄莲儿说过权贵家族,对血脉香火最为看重!
她只是想在这个宅子里,安心待产,等师父回来问明真相后,浪迹江湖。
可是,她真的觉得唐钊是世间最美的公子,想日夜都看着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想让他长命百岁。
可是,唐钊这样的琉璃美人,就应该被霍爷这样的权贵宠着,被唐家老太太含在嘴里,被整个大兴朝的神医供着。
唐钊见安谨言不说话,更加恼怒,她是在保护心底那个人吗?那人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吧?
“安谨言,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你竟然还在犹豫!”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千言万语因为她记忆的残缺,变得无从开口,她选择了沉默。
唐钊被她的反应彻底激怒了,抬手拉上了滑落的澜袍,如同被欺辱的小娘子,挣扎着坐到轮椅上,转着轮椅冲到了门口。
“我走了。”门口他停了一下,留下了这三个字,没有回头。
“我送你。”安谨言手忙脚乱地找她的皂靴。
唐钊静静地听着她的动静,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外面冷,我自己回去。”
安谨言忙乱的身影一顿,唐钊真的生气了,他不像之前那样缠着她耍赖了,丝丝红晕爬上了她的眼白,鼻头好酸,眼眶好热,门口的背影好模糊。
“小厨房里还有醒酒汤,桌上的饭食热热再吃。”唐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谨言感觉脸上好痒,手背抬起,湿热的温度,是泪,可她心情平静,为什么会流泪呢?
安谨言看着门口,保持一个姿势好久,她还是没想明白,心里为什么看着唐钊头也不回地离开,会空落落的。
那只吵醒安谨言的雨燕,从门口雀跃地跳进来,展翅落到桌子上的鲁山花瓷上。
安谨言看到雨燕,眼眶里积蓄满满的泪又夺眶而出。她赤脚下床,急急拿来纸笔跑到桌前。
“唐钊走了,他这次不是阴晴不定,是真的走了,他生我气了,他不再问我要不要养他了。我心里没有感觉,但是眼泪停不下来。”
安谨言写好后,把雨燕爪子上的竹管取下来,把里面的纸条随手一扔,把刚才的纸条卷进去,拿起雨燕,走到门口,放飞了雨燕。
雨燕飞回来时,安谨言仍旧赤脚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抬头望着天空。
“你先不要激动,先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的任务,还接吗?
上次你说无人马车里残留的冷松香,我查到了一些,名单你看一下。”
安谨言看着第一行字,双眸没有焦距发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她醉得一塌糊涂真不记得了,看唐钊反应,需要她负责。
安谨言的思绪飘得很远,被门口敲门的声音惊醒过来。
安谨言终于回过神,穿上皂靴,走到门口,看到三三垆送酒的那个干瘦的老头站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