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礼与初承烨出船捕鱼时,初夏寻了个六角凉亭,于轻纱帷幔后饮茶休憩。目光时不时从那几支新鲜的桃花枝上掠过,嘴角噙着薄笑,好心情根本掩饰不住。
吟月站在一旁为她打扇,在她的角度,能清楚瞧见初夏的神色与动静,压不住好奇心多问了句,“这些桃花枝有什么稀奇的?能让小姐你一瞧再瞧?”
声音漫开时,初夏目光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怎地如此明显?
同时,也将吟雪和吟风的目光拽到了初夏身上。
这下,初夏想忽略都难了,一瞬沉吟,端出若无其事模样,“无事,就是觉得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的好。” 说罢,缓而优雅地端起茶盏,拎开杯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面上的浮茶。看似准备饮茶,实则是在缓和心间的羞涩。
好在,吟月几个接受了她的说辞,颇有兴致地说起了这茬。
初夏松了口气的同时,不期然想到上一世,延礼立她为后以后,在灵秀宫亲手为她种下了一大片桃花。每逢春日,香气馥郁芳华满枝。只是那时她与他不曾一同赏过桃花,全都是他一人,默默地看默默地记在心里,在他有能力时,一一放到她的面前......
记忆悲苦、满是遗憾,如今因为两人都还活着,竟隐约透出了甜意。初夏弯了弯唇,随后敛下神思。
一盏茶过半,钱酩忽至复命。他安排的人在照州寻到了说书人家眷,这会儿正往镇北军营地方向而去。
初夏听得仔细,环着茶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面上的花样儿。等他说完,略带疑惑地问了句,“这背后之人竟没有控制说书人的家眷?”
钱酩道是,随后补充:“我们暗中留意了,住处周围的确未见人盯防暗守。”
初夏暗暗思忖。
如此这般,就算说书人是由闵延清那一系指使也断不可能是冲着延礼而来的。一位遗落多年的皇子,母妃还是帝王最宠爱之人。他只要活着,就注定会被许多人视为眼中钉,无论是闵延清还是其他几位有夺嫡心思的皇子都不可能容得下他。他多活的每一息,皆是他们的寝食难安。
闵延清不可能如此大意。既是如此,他图的是什么?
另一厢,钱酩的话还在继续,“另外,北镜其他几个州的大茶楼也时不时会有这类故事传出。卑职想这也许就是暗处之人未控制说书人家眷的缘由。”
太多了,可能认真计较起来,也无着处。
据探子们来报,似小姐撞见的这般情境在各处已经持续小半年了,没人察觉到异样。就连他,到这一刻为止,都不清楚小姐为何要在这件事上较真。
初夏想想也是,稍稍安心。略一思索,对钱酩嘱咐说:“叫我们的人多去各大楼坐坐,有新消息即刻来报。”
钱酩道是。
沉寂了两息,初夏忽地问他,“大哥可知我的安排了?”
钱酩回:“属下送先生过去时,并未见到少将军。倒是撞见了二少爷,同他说道后,他当即应了下来。”
“呵......”初夏听到这话,忽然轻笑出声。就她家二哥那性子,听到实情定少不了冲着钱酩一阵嚷,说什么妹妹这是怎么回事?有差事只给大哥不给他,是不是瞧他不起云云。
钱酩现在说得轻巧,当下定是头疼耳朵疼,说不定......
“他可有拉你过招?”
这话一出,吟月三个人不约而同笑开来。钱酩的嘴角也快压不住了,“什么都瞒不住小姐,确实过了几招。”
初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边的笑意却始终未散,“不说他了,今儿中午加餐,钱酩你也留下来用膳。”
“延礼和三哥在橙湖,你过去寻他们吧。”
钱酩躬身抱拳,“诺。”
随即转身离开,衣袂摆荡,影影绰绰地勾勒出他的迫不及待。
一条窄船于湖面上摆荡,破开如镜的湖面,一圈圈涟漪荡起,随着细风漫开。也不知是运势过于差了还是未掌握到撒网技巧,初承烨折腾三回了也没网到什么像样儿的鱼。刚还和妹妹撂了话,今儿个人又多,这点虾米小鱼别说邀功了塞牙缝都不够,禁不住有些急了。都这样了,另一位说来帮忙的人仍悠哉悠哉地坐在船尾,没事人一般。
初承烨眼角的余光再次扫到他时,眼底开始冒火,下个瞬间,泄愤似地将渔网掷到了船上。伴着啪嗒一声响,他的质问窜出:“你这狼崽子准备坐到什么时候?说来帮忙,你帮什么了?”
延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未有言语。
初承烨整个人给这一瞥点燃了,长腿一横,没有任何铺垫地扫向了延礼。延礼灵敏往后仰,避开了这一击......
钱酩来到岸边时,战况正酣,拳拳到肉。
“......” 这要不是知晓这两人的相处之道,他保准会以为小姐在哄骗他。这哪是打鱼,分明是打架。
若是平时,他定是不会劝阻,高手对招,对热衷武艺之人来说如珍宝稀罕。可今日,小姐还等着两位少爷的鱼呢。是以仅仅片刻观望,钱酩便扯开嗓子冲着窄船喊,“小姐还在等鱼宴呢,你们可捕到鱼了?”
“三少,延礼,小姐还等着你们呢。”
“小姐”两个字似刀刃带出的冷风从酣战中的二人耳边呼啸而过,清醒于瞬息之间。
延礼:“停。”
初承烨:“不打了不打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随后身影掠动,轻盈而稳妥地停在了窄船的两侧。船身归于平稳,初承烨又有了点子,“总是比武确实少了些趣味,要不是今日我俩比捉鱼, 谁多谁大就是......”
他的眸光很亮,明显对自己的点子颇是满意,结果话还没说完,延礼便轻勾脚尖,挑起了船内的一根竹鱼叉干净利落地握在手中。澄清的目光于湖面上迅速梭巡,须臾后,停驻在其中一点,随即拎着竹叉跃下船,点水飞行......想要作甚,万分清楚了。
“......”初承烨多少觉得这狼崽子失了规矩,但转念一想,一个狼崽子能有什么规矩呢?和他计较显得他这人小气了,也计较不出个什么。
基于此,初承烨轻易地放下了这茬,有样学样抡起了一根鱼叉,飞身奔向湖面。钱酩见状,轻笑了声,利落飞至船尾。
也不知道是想讨好娇娇人儿还是牟足了劲儿想赢了对方,未够半盏茶的功夫,船舱内已有了不少鱼,个大肥美。
两大高手在前,讨了巧“等鱼”的钱酩坐在船尾点了点数,再度叫了两人,“十几条了,差不多了。”
结果没一个人应他,鱼仍是不断地被甩上船,扔鱼的力度较之早前似更重了些,钱酩被溅了一脸水,淡淡的鱼腥味在鼻间漫开。
“......” 这两位爷,怎地就这样的任性呢?还好,他是跟着小姐。要是他和老钟交换了差事,他定是日日暴躁华发早生。
之后钱酩再未劝说,想看看两位祖宗何时尽兴。总会有这一刻的不是?况且他已经提醒过了,他们自个儿不听劝罢了。万一小姐恼了,挨训的也是他们。然,他还是低估了二位爷的任性程度,待到吟雪匆匆寻来,对着湖中喊了好几声两人才终于停歇下来,彼时窄船所在的水位已是一沉再沉。
好在,两个人未再闹腾,窄船顺利地靠了岸。站在岸边的吟月望向船里,直接傻掉了。待到回过神,没忍住噗呲笑了声。但她并未多言,帮着三人将鱼装了,一路浩浩荡荡去往别苑厨房而去。
厨房近在眼前,初承烨忽地缓下脚步,侧眸睨着钱酩,低声吩咐道,“先拿一桶进去交给厨子,其他的......”
半晌后,几桶活鱼出现在初夏的面前,彼时姑娘都等乏了,斜倚在偏厅的趟椅上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幽幽睁开眼,然后......
她便瞧着自家三哥抬脚踢了下桶,桶里的鱼顿时活蹦乱跳,有一只甚至蹦出桶,在地面上打着转儿。他还用一种极为得意的语气问她:“初初,三哥可厉害?”
“......”初夏因震惊未能即刻应他,稍许,她的目光一转。延礼虽是一言不发,可团于他眉眼间的那抹小得意竟同三哥分毫不差。
初夏不禁笑出声来,这笑里裹挟了无奈、开怀,还有几分薄薄的宠溺。
吟月三个终是没忍住,皆是大笑出声。
累了大半天,赞誉没得到一句,嘲笑倒是收了不少,初承烨清隽面庞顿时黑了几分,蕴着不忿的目光从几个姑娘身上掠过,“笑什么?又有什么好笑的?知道我和狼崽子有多累吗?”
结果话才落全,他便听见“同盟军”狼崽子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不累。”
初承烨:“......? ” 是人?怎会蠢到如此这般,竟是连邀功都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延礼:为老婆做事,累是不可能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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