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缱一怔。
“可我都没有接受。”霍景安定定看着她,“如果我会因为这些就轻易动摇, 那么我身边早就美人无数了, 如何到今日还只有你一人”
段缱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些, 当初从母亲那听闻他并无通房,也无妾室时,她还惊讶了好一会儿, 只不过没想这么多罢了,若非赵萱说起, 她或许到现在都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去。
“我知道。”她轻轻咬了下唇, “我就是忍不住去想”
霍景安见她低垂着头, 细碎的发丝从鬓边滑落, 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怯柔嫩, 心中就升起一股柔情, 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他在她耳畔轻声低喃,“相信我,缱缱。”
段缱微微一愣,旋即柔和了眉眼,露出一个微笑。
“好。”她浅声应道,“我相信你。”
“你也一样。”霍景安松了怀抱,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中带着笑意与温柔, “告诉我, 你不会背叛我, 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人。”
一抹绯红爬上段缱脸颊,她抬眸看了霍景安一眼,有些娇羞地低下头去,小声斥道“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霍景安笑道“就是明知故问,你也要答才行,不然对我不公平。”
段缱似嗔非怒地瞥了他一眼,咬着唇没有说话。
烛火摇曳,她的脸庞泛着一层朦胧的光晕,让本就娇美的容颜更添一层动人,如仙似画,霍景安怔怔看着,情不自禁地就低下了头,往她唇上凑去。
段缱睫翼一颤,想起昨夜缱绻情迷,一颗心顿时怦怦跳了起来,就在她准备闭眼迎接这个吻时,采蘩的声音却隔着帘子响起了,带着几分谨慎和小心翼翼。
“郡主,已经戌时一刻了,殿下特意吩咐过,郡主这两日要早些休息”
霍景安动作一顿,无奈地直起身“你可真是养了个忠心的丫鬟。”
段缱也是一阵羞臊,昨晚她让采蘩来伺候自己沐浴,却并没有解释什么,恐怕让这丫头以为自己已经和霍景安肌肤相亲了,才会来这么一出,免得他们两人“情难自抑”,重现昨日情景。
想到这里,她脸上红霞漫天,再也无法镇定自若地面对霍景安,转过身,低低回了一句“我的丫鬟,自然要好。”就朝着帘子扬声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霍景安在她身后接了一句“别再来打搅你们郡主。”
外头静默了片刻,才传来采蘩有些发虚的一声“是”。
段缱眸子一睁,转头定定地看向霍景安。
面对她这无声的质询,霍景安只是挑眉而笑“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霍大哥”她低低喊了一声,羞恼道,“你这样说,让我的丫鬟怎么想”
“她爱怎么想怎么想。”霍景安笑道,重新揽过她的双肩,“最多不过三个月,我就能把你娶回家了,她早些适应也好,免得以后也老来打扰我们,坏我好事。”
段缱面上一热,身子一扭,从霍景安手中滑脱,往后退了两步。“谁要理会你这个登徒子”她轻嗔一句,顿了顿,又道,“你刚才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从明天起,我们两个就别再见面了。”
霍景安一愣“为什么你生气了”
“没有。”她低下头,抿唇一笑,“是因为我就要回府去住了。”
霍景安只疑惑了片刻,就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登时一阵欣喜,兴奋笑道“真的那你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来娶你”
段缱点点头,颊边绽开两个浅淡而甜美的梨涡“我等你。”
赵娴的这一场喜事,可谓是办得风风光光,令不少看热闹的宫人都羡慕不已,可就在当天深夜,驸马信阳侯就急急忙忙入了宫,求见皇长公主。
很快,这件事就在宫内传开了,有说公主心慕晋南王世子,与驸马不和的;也有说公主身染奇症,于当夜旧疾复发的;更有说驸马早有娇人,公主得知后气愤非常的;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唯独驸马深夜入宫,求见皇长公主这一说法别无二致,为众人所知。
段缱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在赵娴成亲的两天之后了,原本的那些流言也都不消自散,因为赵静亲自下了旨,将永嘉公主府和信阳侯府都封了,另指派三名太医前往公主府,她出嫁前住的聘芳阁被里里外外清扫,当值的宫女甚至在一夜之间都没了踪影。
一时间,宫中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其染的是天花水痘之类的喜病,对娉芳阁避之不及,更没有人打听那些失踪宫女的消息,宫外也是一阵紧张,整个江家都被拘在府内,没有长公主旨意,不得外出。
这些事,段缱都是从寄琴口中得知的,寄琴被赵静打发来看望她,顺道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一阵惊异。
很明显,这就是母亲说的好戏,可她还有一事不明白。
“寄琴姑姑,娴表姐到底得的什么病”她询问道,“真的是染上了喜症吗”
寄琴微笑道“都是些别人乱传的谣言,永嘉长公主是染了咯血之症,虽有传染人的风险,但只要处理得当,还是很难得病的,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可怕。”
段缱一惊“痨病”
寄琴笑着点点头。
痨病,那可是不治之症
赵娴的性命,恐怕就在这年之间了。
段缱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一开始,她是有些震惊的,可没过一会儿,她就平静了下来,直到此时,听闻赵娴命不久矣,她也没什么惋惜可怜之情,只是有些感叹而已。
说到底,也是赵娴自作自受,她如果不对霍景安下手,把算盘打到自己头上,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身染疾症,不治而亡,都是她咎由自取。
不过母亲为什么连信阳侯府也一起封,是做戏做全套,还是想趁着这事把一些人都处理了扫清障碍算了,这些不是她该想的事。
想通了这一点,段缱心头最后的一点沉闷也没了,她抬起头,微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姑告诉缱儿这些。”
“郡主多礼了。”寄琴笑着福了福身,“也是奴婢嘴碎,和郡主唠叨了这么久。其实,殿下今日命奴婢前来,是为了让郡主看一些花样子,郡主挑中哪些,就在龙凤被上绣哪些,绣样都摆在前头,还请郡主随奴婢去挑选一二。”
“好,劳烦姑姑带路。”
红榴绽放,荷露嫩蕊,很快就过了五月,来到了盛夏的六月。
天气越发炎热,赵静却迟迟不下旨前往行宫避暑,就在众人都对此猜测纷纷时,一份来自晋南王府的聘礼让前朝后宫都恍然大悟。
是了,晋南王世子与长乐郡主的婚期就快到了
长乐郡主身为当今皇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不仅身份高贵,更是容貌无双,有见其容颜者,都赞叹不已,称终身难忘。在与晋南王世子定亲之前,不少人都猜测她会嫁给陛下,成为皇后,不过现在也没差,天子式微,诸王坐大,晋南王为诸王之首,其势盛不可挡,但凡心明眼亮之人,都知道这大魏天下怕是不久就要变天了,长乐郡主此番出嫁,日后前程不可估量。
除此之外,去年在晋南王世子身上发生的一件事也让众人津津乐道,那就是在永嘉长公主及笄生辰宴上,陛下曾代其求亲,却被断然拒绝,这一门亲事,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都足够引人关注,因此这份聘礼一出现,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依着六礼,纳征当在请期之后,不过由于这门亲事是赵静先下旨定下的,顺序从一开始就被打乱了,也就没有人在意这其中的先后了。
一共一百二十八台的聘礼,俱为紫檀所制,宽横尺高,从朱雀路这一头往后看,竟一眼望不到底,便是前不久的公主出嫁,也不曾有过这般场面,让围观者不禁啧啧称赞,暗叹到底是百年世家,就是比半道发迹的公侯府邸要强。
聘礼是被霍景安亲自送到公主府上的,彼时公主府门庭大开,广邀宾客,赵静特特从宫中赶来,和段泽明一道接了礼,请霍景安去中堂小坐,段逸则是在院子里招呼人打开聘礼,供客观赏。
这是长安当地的风俗,既彰显男方家财丰厚,也显示男方对女方的重视,聘礼越丰厚,男女两家就越有脸面。
段逸在乎的自然不是这个,他对段缱这个妹妹可谓爱护至极,之前闹的笑话也都是太过关心段缱终身所致,今天霍景安送来了聘礼,他自然要一箱箱好好检验。
小厮一箱箱地拆,他一箱箱地看,金银珠宝,书画奇珍,玉帛俪皮,聘礼该有的,样样不缺,聘礼没有的,也都涉猎一二。宾客在周围观看,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看到最后,就连他也没法挑刺了,这一份聘礼,当真是下足了心意的。
有在军中处得来的同僚上前贺喜“段兄,你这可是找了个好妹夫啊,恭喜恭喜。”
今日算是文定,公主府邀请了不少宾客,霍景安被迎去了前头,段缱则在后边的芷兰厅里接待贵女,两人虽处同一府内,却是隔着好几堵墙,直到宴散客离,都不曾见过一面。
段逸倒是来了她的兰渠阁,和她兴奋地讲了一通话,还拉她去看了霍景安送来的聘礼。
“往日我只觉得那小子空有一副皮相,却是个招惹麻烦的主,怕你嫁过去受委屈,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这门亲事,今日见了这聘礼,我才信那小子对你是真心的,虽说这真心不好用金银来度量,但心里总也有个数不是”
段逸不断地在她耳边念叨着些什么,段缱初时还带笑听着,后来就没听了,心思就全到了别处。
晋南王妃早逝,晋南王却还健在,按理,这聘礼应当由晋南王差人护送,从晋南一路送到长安,可现实却是从长安的晋南王府出,由霍景安亲自送到。除了证实这对父子不和这一说法外,也说明了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这些难得罕见的奇珍异宝,都是霍景安亲自布置的。
这是他精挑细选,送给自己的定亲聘礼。
抚摸着腕上霍景安所赠的银镯,段缱心头似抹了蜜般久久难以化开,甚至想象起嫁给霍景安的情景来,不禁一阵脸红耳热,心如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