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皇帝在绘丹青,有凌婕妤在一旁,葱白手指捏住一颗葡萄,喂到帝王嘴边。

而那画卷上,尽是不堪入目之色。

见太子至,皇帝遣人将其收了下去,面色带上笑意,皇帝日常寒暄了些课业政事,他一手抚着美人腰间玉骨,一边做尽慈父之态。

太子都有条不紊的答着,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倒是一副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美好画卷。

可惜,太子轻轻扫过这新晋的凌婕妤,婕妤面色骤变,似乎想起之前自己的丑事被发现,太子将那人折磨的鲜血淋漓的场面。

一时间放在腰间的那只手都入针刺一般,她猛地站起来,“陛下,臣妾先回去了……”

掐着她的腰更紧了些,陛下在她耳边道:“走什么,待会还有更有趣的呢。”

眼见脸皮发红,皇帝心情愉悦,转头唤赢行知:“许久未与太子说过闲话了。”

太子答道:“父皇政务繁忙、偶有闲暇,儿臣自不敢打扰。”

皇帝眼见太子如此谦卑,笑了笑,他这个儿子自小便眼比天高,跟他那个母后如出一辙,性子犟,总让他头疼。

果然在沙场搓磨一番之后,知道谁才是他正真该仰仗的存在。

“不必拘着。”皇帝慈善的笑笑,“今日唤你来也没旁的什么事,只是今早你七哥来了朕这里一趟。”

“七哥素来会讨父皇欢心。”

皇帝笑意更甚,“你瞧瞧,多大了还与哥哥争上了。”

太子含酸之语让皇帝开怀,他喜欢这种感觉,三年前这逆子眼里丝毫没有他这个父皇,如今也知道讨他欢心了。

他玩弄着美人腰间细腻的肌肤,隐隐有向上的趋势,凌美人汗毛直立。

她虽然是新晋的婕妤,却听宫中老人说过,太子殿下以前,是最容不下陛下不顾场合宣泄之事,若他见了,虽不会对妃嫔做什么,却会直言不讳与陛下大吵一架。

事后受罪的,只有她们这些嫔妃。

尤其是像她这种做了亏心事的,心里自然是害怕极了。

但太子似乎并未看见皇帝不顾场合发情的一面,只是为陛下倒了杯茶。

“你七哥说,你在东宫藏了一位美人儿啊。”

倒茶的手停了下来,太子将其扣在案上,挑起眉眼。

凌婕妤的呼吸都不自觉停住了,她来得早,自然也见到了盛王,她当时听到东宫私藏美人的事后,本想揶揄,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的身份居然是江氏之女!

是谁不好,是被通缉了一月有余的江吟夏。

“是,父皇。”

太子静了片刻,承认下来。

殿中的气氛陡然凝固住,一直摩挲美人肌肤的手也停了下来,皇帝面上仁慈的表情消失,狭促的望着太子。

他饶有兴致道:“江氏的案子早就结了,那江氏女为何找上你?她江氏族人一早便流放,太子私藏罪犯,是何居心呢?”

良久。

“儿臣有错。”太子垂首,似是谦卑。“听凭陛下吩咐。”

皇帝沉吟一阵,眼前的长子逆来顺受的过分,若是以往,早就与他争论起是非来了,这些年他逐渐争夺主权,便愈发彰显自己为父威严,太子也不再像以往一般敢冒犯于他。

藏匿江氏余孽,若不是对判决不满,想要为江氏证明清白,还能有何缘由?难不成……

凌婕妤腰间被掐的作痛,忍不住泄出一声喘息。

皇帝似未察觉,望着太子的眸色变了又变。

他试探问道:“那……朕要你杀了她呢?”

一桶冷水将江绒雪泼醒,她狠狠的呛了一口气,才虚虚撩开眼皮。

手指撩起她的下颚,阮钦看着她破碎美丽的面容,叹了口气,“江姑娘,你如实招供,究竟太子殿下为何将你留在东宫,便不用遭此折磨了。”

江绒雪猜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了,但没想到这么快,太子刚离开东宫,阮女官便找上门将她带走。

皇后并不动刑,而是将她的手脚捆在石柱之上,因悬空的姿态,她的脚腕和手挽被粗绳磨的割进皮肉,又在寒冬里,流出血近乎凝固。

疼,她从未受过这等疼痛,面色发白,晕了过去。

此刻她被水浇醒,瑟瑟发抖,尤为可怜。

“我已说明……”江绒雪颤巍巍出声,“我不愿流放岭南,贪生怕死,遂痴缠殿下。”

听到她这样说,阮钦又叹一口气,“殿下又岂会心慈手软?江姑娘,你是为了江家,对么?”

江绒雪垂首不语,其实她一早就明白,迟早有一天她的身份会被发现,而她不能堂而皇之的为她江氏昭雪。

她寻上东宫,若有心之人看来,便是为江氏一族。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她不希望太子沾染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凤座上的人见她这般模样,高看了她几分,若她说是为了冰湖一案,陛下必定会杀了她。

“皇后娘娘,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在宫外求见!”

“皇后娘娘,十一殿下来了,求见您!”

这些人应都是听了风声,江氏女暴露,要捉拿她归案,可偏偏她又与太子沾上了关系,若这言论传出去……

阮女官回来在她耳边私语,“殿下进宫前,苏相被陛下宣召过一趟。”

那个老匹夫……皇后手攥的愈紧、还未出声,却听到宫人来报,皇帝带着太子驾到。

她面上立刻露出不悦,可她也不能不接驾,等两人来后,便都看到了被捆在石柱之上的江绒雪。

少女背靠石柱,身侧有两摊血迹,好似在风中飘动的碎布娃娃。

太子静默的掠过视线,他微微皱眉,又转首似是不愿再看。

皇帝收对皇后笑了笑,“皇后的动作还真是快,消息入宫不过半日,就能将人寻来。”

“太子毕竟是臣妾的亲生儿子,臣妾自然要为他忧心。”

搪塞的语调,皇帝却是好像已经习惯了,转头望向被困住的少女,皇帝打量了一阵,“这江氏女,倒与他父亲一样生了一副好相貌……”

但听皇后冷笑一声,皇帝不禁收敛了视线。

皇帝年过半百,却仍旧色迷心窍,不辨奸忠。皇后瞧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带伤美人,素来听闻江家养出了一个冰肌玉骨,绝世无双的女儿,果不其然。

“江吟夏,是叫这个名字吧。”皇帝摸了摸下巴,“皇后可问出她为何寻上东宫?”

“还能有何缘由?此女花言巧语,意欲为她江氏族人翻案,本宫看来,应早早赶出京城,或就地处死才好。”皇后声音发冷,“太子留她在东宫,也该罚。”

一旁的阮女官道:“回陛下,江家已为冰湖一案元首,此女段不可留,若此事传到朝中,对殿下名声有损。”

江家的案子已有了判决,若太子包藏此女的消息传出去,确实对太子不利,也难怪皇后如此急不可耐的将她拿来。

皇帝却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宴喜,“去。”

宴喜得到皇帝的授意,走向石柱,越走越近,宴喜心里发怵,但硬着头皮去问,“江姑娘,你潜逃数日,为何寻上太子,是何阴谋?”

江绒雪艰难的抬起眼皮,石阶上的人都睥睨着她,似乎在审视自己,各怀鬼胎。

她虽重伤在身,但心思却转的飞快,皇帝与太子不和,不然也不会将他送上战场磨练三年,三年归来,太子的名声更甚,但这位陛下呢?

传闻,他当初只是一婢女所生,十三岁才被先帝想起开蒙,先帝子嗣凋零,母家显赫的皇后嫁给他后,才凭借顾家登上了皇位。

陛下年事已高,便常常不理政事,酒肉池林,且屡屡不辨是非,除了她爹爹和付长忠的案子,或许有不少忠良都含冤而亡。

所以她爹爹的冤案,皇帝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回陛下。”她合上眼,咬牙出声,“是我痴缠殿下,是我不知廉耻……”

“我不想与江氏族人同流合污,不愿流放三千里,所以寻上殿下,请他给予我庇护……”

铁链铮铮,她纤细的手缩尽、以疼痛麻痹大脑。声音在残风中余韵不绝。

“是我,意图勾引殿下,以求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