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上下打量沈归薏,眉眼之间尽是鄙夷。
“她们女子不敢说话,我便只能帮她们说了。”沈归薏身姿挺拔,一脸坦然。
一旁,贺悯静静看着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另一位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间雍容富贵,偏那张脸,却与沈归薏七八分相像。
沈归薏故意说话引起周遭女子的共鸣,这一招确是起了作用。
方才还只凑热闹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男子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他害怕得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冲到女子面前,拉着她的手准备离开。
正当他要走时,几名官兵挤过人群,二话不说将他钳制住。
“我又没有犯法,你们这是做什么!”男子着急。
“自然是顶撞了不该顶撞之人。”官兵冷哼一声,手上动作愈发用力。
莫不是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
沈归薏心里咯噔一下。
她出宫见严文庭一事只有严淮湛知晓,对外仍是保密状态。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出头已是冲动之举,若被外人发现,那她如何解释。
正想着,那为首官兵径直走到贺悯面前,朝他躬身行礼。
沈归薏松了口气。
周遭看客亦反应了过来。原是这位白衣男子身份不凡,那男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是要受到惩罚。
沈归薏无暇顾及贺悯。待到人群散去,她连忙走向女子。
“公子,你可不可以救救我夫君!”
女子抓着沈归薏的手,哽咽着向她求情。
沈归薏怔了怔。
等她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跑到贺悯跟前,向他跪下。
“大人,我家里还有一个孩子,若是我夫君进了大牢,我和孩子还怎么活啊!求求您,放了我夫君。”她声泪俱下。
沈归薏眉头紧蹙。
“你孩子如今几岁?”贺悯缓缓开口。
他声音温柔平和,叫人如沐春风。
“十一岁。”女子如实回答。
“你可有什么手艺?”贺悯又问。
沈归薏一下子明白了他这样问的用意。
她看着贺悯,脑海中浮现那日宴席上贺悯望向她的目光,心中疑惑更深了些。
“民女会些针线,偶尔会帮着村子里的裁缝做些散活。”女子又道。
“大人,民女夫君还在牢狱……”
“十一岁已然不需要人照看,你会针线,大可靠着整个挣口饭吃。一开始是要艰难些,但总比每日被当作牲口打为好。左右我是受不了这个委屈的。”
贺悯说话直白,字字诛心。
那女子低垂下眸子,确被贺悯这番言辞震慑到。
“这世道不公,总要有个勇敢站出来改变的人。其它人方能看见,而后被你感染。但我也知道,世间皆是如此,定是大多数人都不愿做这领头羊的。你若执意救出你夫君,我可以帮你。”
沈归薏原以为贺悯只会激励那女子独立起来,未曾想竟如此细心。
那女子思忖了半晌,而后扬起头,看向贺悯和沈归薏。
“民女想好了。民女不愿将他放出来。他若离开牢狱,民女和孩子定又要日日受他毒打。民女皮糙肉厚,倒是无事,但孩子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她脸色坚定,看得出鼓起了极大勇气。
那双眼睛红彤彤的,里面夹杂了心疼、委屈和憎恶。
“好,你既有这个心,那我帮你一把。”贺悯挑眉,轻笑道。“你放心,他一辈子出不来那牢狱。”
如此,便可解了这对母女的后顾之忧。
女子朝贺悯连连道谢。
“你该谢的不是我,而是她。”贺悯微微抬了抬头,示意女子看向沈归薏那边。
沈归薏眉心微蹙,没有多言。
“若非她挺身而出,我是不会搭理此事的。”贺悯告诉女子。
女子听罢了然,又向沈归薏道了许久的谢。
“今日之事,多谢大人。”
待到女子走后,周遭只剩下她和贺悯二人,沈归薏站在原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她眼下伪装了身份,此事也不能让贺悯知晓。
说罢,沈归薏就要走。
“娘娘这样做,身份极容易曝光,日后可要小心些。”
背后忽然传来贺悯声音,吓了她一跳。
所以,他认出她来了呢?
沈归薏浑身紧绷,不知是直接离开,还是回头与贺悯周旋。
正当她认真思索之际,贺悯却是主动朝她走来。
“娘娘不必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贺悯嘴角微勾,笑盈盈的看着她。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归薏自是不能再置之不理。
她转过身,向贺悯点了点头:“多谢贺大人。”
“听闻娘娘出身城外乡县,在京城无依无靠,却能比过那些个达官显贵,得到皇上宠爱。贺某一直想要拜访娘娘,但未能抽出空闲。今日倒是阴差阳错。”贺悯笑道。
“多谢贺大人抬爱,我不过一个寻常女子罢了。倒是贺大人,英明神武,在玫鸢国时,名声就已传到狴玄来了。”沈归薏谦逊回应。
“贺某一直有个问题极为好奇。”贺悯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不知为何,沈归薏总觉着他是在掩藏什么。
“贺大人但说无妨。”她道。
“听闻娘娘与兄长从小相依为命,不曾见过自己的爹娘。娘娘可有想过,将他们找回来?”贺悯这番话说得直白,只差将“我知道你的身世”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沈归薏震惊,瞪大眼睛盯着贺悯。
她试图从贺悯脸上看出什么。
贺悯出自玫鸢,与她从未有过接触。沈归薏不知她是好是坏,今日这番话又是何用意。
她不敢贸然回答。
“娘娘莫要多想,贺某只是忽然想到,好奇问问罢了。”
沈归薏眼里的探究实在太过明显。
贺悯微微一笑,也未再多问。
“时候不早,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归薏咬了咬牙齿,到底什么也未说。
今日贺悯知道了她出宫一事,她不确定贺悯是否会调查。还有方才他问的问题,亦是有着十足的深意。
他心里在想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沈归薏满脑子都是疑问。
玫鸢和狴玄和亲一事,因为永嘉的反抗一直搁置着。
偏偏瞿皓澜和贺悯都不心急,一日一日在京都待着,不催促,也不替回玫鸢。
“我就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