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已经点起了灯火,夜色也有些黑了。
出了酒楼,苏玉说肚子不舒服,让苏时送她回去,实则是怕夜清然不想再待下去了。苏时向三人告辞,苏玉催着他快走,上马车后,又催着车夫快走,车轱辘快速转动,一溜烟地跑了。
夜星野怕夜灵犀也吃坏了肚子,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她兴高采烈地说要去划船,显得格外亢奋,一溜烟地跑了,夜星野和禾禾铃铛连忙追了过去,夜清然让人跟着,他先往湖边去了。
夜灵犀一路跑跑停停地跑到湖边,伸脚就要往水里踏,吓得夜星野眼皮一跳,连忙把人拉了回来,见她满脸通红,眼神也迷糊了,像是喝醉了酒,但刚才吃饭也没喝酒,心想莫不是撞了邪,惊疑不定。
还是禾禾心细,伸手摸了摸夜灵犀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额头滚烫。
夜灵犀手舞足蹈,一个劲地要往水里扑说要去划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甩开禾禾和铃铛就往水里冲,夜星野吓得三魂七魄都飘出来了半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将她拉了回来,这次不敢放手,一直把她拉到离岸边三尺远的位置,她又哭闹起来,夜星野手足无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看见夜清然走来,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夜清然让人将马车赶过来,哄夜灵犀说去划船,她配合地让禾禾和铃铛扶着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医馆去了。
到医馆时,夜灵犀已经睡着了。
夜清然让人请大夫出来,禾禾在夜灵犀的手腕上盖上一块帕子,再伸到车帘外,大夫把脉时,神色逐渐疑惑,最后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去了,夜星野见状,以为情况很严重,眉头也越皱越深,也快皱到一块去了。
等大夫收回手,他迫不及待地询问情况,大夫没碰到过夜灵犀这样的脉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又怕得罪人,字斟句酌地说了一堆专业术语,夜星野也听不明白,急躁得要发火,打断大夫的话,直接问严不严重,大夫说还要看一眼病人的气色,夜清然也看出这大夫没什么把握,让人给了大夫问诊费便离开了医馆。
夜清然让人去韩府看看韩太医在不在家,若是在就将人请过来。
一行人先回了王府,苏婉闻讯赶过来照料夜灵犀,等韩太医到后,给夜灵犀把了脉,说并无大碍,几人才放心。
夜清然单独对韩太医嘱咐了几句,然后让人送韩太医离开了,回来时见夜星野一脸焦急,让他先回宫,夜星野焦急道,“那灵犀呢?”苏婉道,“三弟先回去,若是父皇问起,就说我留公主住一晚。”夜星野愁容顿散,喜道,“多谢皇嫂,我这就回宫去跟父皇说,免得父皇担心。”
夜星野离开后,苏婉让夜清然先去歇息,她留在这儿照料。
……
月明星稀,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边的榻上,苏婉就歇在上面,睡得轻,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婉姐姐,她便醒了,借着月光看见夜灵犀坐在床边,脸朝着窗户,像是梦游一般,她起身轻唤了一声,夜灵犀转过脸冲她一笑,苏婉心里看着难受,声音也显得格外轻柔,哄她重新躺下,她往里面挪了挪给苏婉腾位置,想说会儿话。
苏婉躺下后,她又揪起脑袋,睁着一双眼睛盯着苏婉,像个淘气又好奇的小孩,苏婉被她看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拿话打岔,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夜灵犀摇了摇头,又把脑袋搁回枕头上,似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女儿家一定要嫁人?”
这个问题苏婉也给不出很好的答案,嘴唇微微动了几下,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夜灵犀继续说道:“之前父皇给二姐姐赐婚的时候,我还劝二姐姐想开点,眼睛要永远向前看,轮到自己怎么就想不开了?”
苏婉想起当初自己被赐婚时候的事,仿佛是很遥远之前的事了,恍若隔世,不禁感慨。
夜灵犀又揪起脑袋盯着她,这次双手托在下巴上,像是要打听八卦的样子,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婉姐姐,你喜不喜欢大哥哥?”苏婉面色一红,又拿指头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快睡,夜灵犀把脑袋搁回枕头上,叹了口气,道,“总感觉婉姐姐和大哥哥之间似乎太客气了点。”
苏婉心头一惊,像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捅破了,惊愕过后,心境却有些茫然苍凉,就像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真相,无法再粉饰太平。在此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不想将那层窗户纸捅破,成婚前两人有过约定,而那个约定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变成了一道越不过去的分界线,两人各站在一边,相敬如宾,从不越界,倒养成了彼此间的默契,只不过这默契却渐渐变成了一种无形的枷锁,彼此束缚,无法向对方敞开心门。
夜灵犀停顿了会儿,见苏婉不说话,她继续说道,“婉姐姐和大哥哥都是慢性子,话都放在心里,不肯轻易吐露心声,这样好,也不好,我就要走了,到时候大哥哥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找我算账了,索性都跟婉姐姐说了。”她又揪起脑袋,悄悄说道,“今日在聚福楼,大哥哥说他不后悔娶婉姐姐,这是我亲耳听到的,三哥哥和苏哥哥都可以作证。”
苏婉面色飞红,心跳得极快,那不后悔三个字像是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果,回味在心里酸甜酸甜的,教人忍不住有些雀跃,她敛了敛心绪,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真这样说的?”问完不禁又飞红了脸。
夜灵犀保证道:“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
苏婉的心跳不禁又加快跳了两下,等心跳平静下来后,又想到夜灵犀即将嫁去北境,心里为她和宴斐感到惋惜和悲凉,想到宴斐现在不知在哪里,又添忧虑,想问些什么,转过头,发现夜灵犀闭上了眼睛,也就不说什么了。
……
翌日,夜清然去上朝,夜灵犀便跟着一块回宫了。
下朝后,夜星野又过来探望,见人没什么事才放心,又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嫁过去,夜灵犀本已宣泄过后的平静内心又掀起波澜,又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总不能逃婚吧。”夜星野犹豫地问起宴斐,她没有说话,眸中的光黯淡下去,一片沉寂,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天苏玉又进宫了,又拿同样的问题来问她,教她心里又不平静了,用沉默代替回答,苏玉见她不吭声,气不打一处来,撂下狠话就走了:
“你要是嫁人了,宴哥哥就是我的了,以后别再纠缠宴哥哥,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苏玉离开后,夜灵犀趴在桌子上,像只颓废的软体动物一样,软绵绵地趴着,打不起一点精神,更没有心思去管大婚那些琐事。
一切有皇后身边的秋姑姑和兰妃身边的珠儿帮忙操持着,虽然时间上有些匆忙,一切准备工作都在条不紊地进行着,喜服还有几日便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