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杜良给两人缓缓讲述了一段往事。
清平郡主是平阳郡王的胞妹,生得聪明伶俐,容貌姣好,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极得老郡王夫妇的疼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只要她想要,老郡王夫妇也会让人去摘给她,久而久之,难免养得骄纵了些,不过本性还是好的,只是行事有些张扬说话有些霸道而已。
那年柳忻随父亲柳樊初来都城,因是生面孔,在街上被一名世家公子刁难,这世家公子仗着人多,非逼着柳忻给他下跪道歉,结果一只茶杯从天而降,哐当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这世家公子脚边,把这世家公子吓了一大跳,这世子公子气得又跳又骂,正骂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抬头一看,又吓得脸色一变,哪还敢兴师问罪,带着狐朋狗友逃之夭夭。
一红衣女子倚在二楼的栏杆前,笑话那世家公子是个草包,笑容明艳,红裙张扬,让周围的一切顿时黯然失色。她旁边还站着一名男子,二十出头,昂首挺立,美目俊秀,便是杜良,那时候同样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而柳忻眼中只看见了那抹鲜艳的红色,那张明艳的笑容,就此,一眼便刻在了心上。后来,柳忻跟着父亲来参加老郡王举办的赛马会,才知道当日为他解围的红衣女子是清平郡主,他来向她道谢,但她没认出他,还是杜良提醒她那日在街上的事,她打趣说柳忻长得眉清目秀,就跟书上写的白面书生一样,问他会不会赛马,敢不敢跟她比一场,柳忻答应下来,杜良悄悄给他提了个醒,要是郡主输了会一直跟他比,直到比赢为止。
说到这儿,杜良又叹了口气,“其实,当时他连着跟郡主比了好几场时我就看出来了,他也喜欢她。”
“我知道了”夜星野一拍大腿,“这柳忻和清平郡主一见钟情,可惜两人还没来得及成婚这清平郡主就生病去世了,于是这柳忻的心理越变越变扭曲了,”
“三哥哥,嘘。”夜灵犀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杜良继续讲。
后来的宫宴上,先皇为柳忻和清平郡主赐婚。
柳忻心里自是欢喜万分,父亲一向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但听到赐婚的旨意的那一刻,他笑了出来。但柳忻没想到的是,清平郡主心里已经有人了,而这个人,便是杜良。
“你和郡主…”夜星野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夜灵犀也有些诧异。
杜良缓缓道:“那时候我和郡主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心里都有对方,我本想等挣得功名后再去提亲,她是郡主,身份尊贵,我不能委屈了她。”说到这儿,他苦笑道,“还是迟了一步,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早些提亲,哪怕没有功名傍身,我也会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这就叫天意弄人,唉”夜星野也叹了口气。
等杜良的情绪缓和了几分后,夜灵犀道,“照郡主的性子,应该不会乖乖待嫁。”杜良道,“是啊,她让我带她走,”夜星野惊呼一声,“私奔!”夜灵犀又抬手嘘了一声,杜良神色沉痛,喃喃道,“当初要是不带她走就好了,她也不会…”说到这儿,他不忍再往下说。
“是路上出事了?”夜灵犀道。
杜良缓缓点了一下头,神色沉痛无比,“我们以为只要逃出都城就安全了,却没想到还是被追兵追上了,她……”他停顿良久,“中箭了。”他痛苦万分地摇了摇头,“该死的应该是我,是她挡在了我面前,是我害了她,是我……”他陷入无尽的自责和痛苦当中,无法自拔。
夜星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叹气。
“将军可有查清,那一箭是谁射的?”夜灵犀道。
杜良缓缓摇了一下头。
“将军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柳忻?”夜灵犀道。
杜良摇了摇头,“说起来,到底是我对不住他,当初如果我能狠心点,一刀两断,她应该还活着,风风光光地嫁人,现在应该连孩子都有了,儿女绕膝,该多好…”
闻言,夜灵犀心中惶惑,该狠心点吗,一刀两断,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长命百岁怕是不能够了,还有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的声音,唤她阿雪,她有时候都怀疑是自己精神不正常了,说不定哪天就发疯了,但比起发疯,她更害怕另一件事,她怕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会变成那个叫阿雪的人,到时候她还会这一切吗,还是都忘了,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了,想到这儿,她便控制不住地害怕,绝望和无助就像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将她越缠越紧,让她寻不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灵犀?灵犀?”夜星野连喊了两声才让她回过神,他问她怎么了,夜灵犀摇了摇头,说没事,收敛了一下情绪后,想出一个计划,夜星野觉得行,杜良有所迟疑,夜星野将柳忻把百姓绑到城墙上当活靶子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杜良下定决心,同意按计划行事。
……
宴斐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密室里面,四周点着烛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梳着麻花辫子,是位姑娘,看背影年纪也不大,约莫十一二岁,胳膊肘一上一下,砸得咚咚响,像是在捣药。
宴斐想要起身,稍微一动就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得厉害,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缠的绷带已经拆了,赫然印着那道血爪印,伤口还没结痂,还发黑化脓,像是中毒了一般,他暂且躺着,观察着桌上放的那些瓶瓶罐罐。
“这是什么地方?”
对方没有说话,宴斐继续问道,“你也被关在这儿?”还是没有回答。
这时,密室的门被打开了,两人走了进来,是柳忻和孟天澜。见到宴斐,孟天澜装作不认识,视线扫了一眼便移开了,宴斐也当两人不熟,也没往孟天澜那边看。
“月儿。”柳忻唤了一声,咚咚的捣药声停了,那小姑娘转过身,手上还握着捣药杵,低着头,看起来局促不安。柳忻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月儿拿着捣药杵慢慢走了过来,还是低着头,柳忻问她宴斐的伤势如何,她指了指桌上的捣药罐,又指了指宴斐的胸口,声音单纯稚嫩,有些害怕,“敷上。”柳忻点了点头,她走过去将药罐拿过来,将里面捣烂的药膏涂在宴斐的伤口上。
在月儿涂药时,柳忻问道:“小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熟,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宴斐道,“不记得了。”柳忻勾起薄唇笑了一下,“我看小兄弟身手不错,不如留下来为我效力吧。”宴斐道,“大人胆子大,不怕掉脑袋,但我胆子小,不想掉脑袋。”
柳忻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绿豆大小,让宴斐选,吃还是不吃,说他吃了还能多活几日,不吃的话,他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这人惜命,还想多活几日。”宴斐伸出手准备拿药丸,被孟天澜阻止了,“不能吃。”柳忻道,“看来世子认识,想必是熟人了。”孟天澜道,“我只是看不惯这样下作的手段。”柳忻道,“世子别忘了,瑶儿还在等着你。”孟天澜面色铁青,被拿住了软肋。
宴斐拿过柳忻手里的药丢进嘴里。
“卑鄙!”孟天澜愤怒转身走了,柳忻让宴斐好好养伤,好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