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们的罪,顽固;我们的悔,怯懦;

我们为坦白要求巨大的酬劳,

我们高兴地走上泥泞的大道,

以为不值钱的泪能洗掉污浊。

“啊啊啊啊啊,好无聊啊!”老板娘抱着弥绘在床上滚来滚去。

无聊正是生命的大敌,无论你是王侯将相,高高在上,还是乞丐流民,卑贱如蚁,你都逃不出无聊的手掌心。

弥绘的脸如绝好的白瓷,晶莹剔透,“为什么不睡上一觉?”

睡眠也是无聊的,在浑浑噩噩之中,有时候猛然睁开眼睛,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滴答,滴答,滴答……像是要把你逼疯。

“客人快来了,不想睡,早早醒来太无聊了。”

此处是醮拔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醮拔居,一家特殊的居酒屋,它独立于空间和时间之外,孤零零地漂浮在混沌之上,好似一叶孤舟,只招待某些特定的客人。

客人由于种种原因流落在这次元的裂缝中,处于不生不死的状态,这样不安定的因素渐渐累积可能会对世界造成影响,所以必须安抚他们、剔除他们。

而偌大的醮拔居只有三个活物,妖娆艳丽的老板娘,如火,精致娇小的女仆弥绘,似冰,还有一只虎斑猫,名字暂定是“拉普拉斯”。

老板娘整理了下衣服从床上坐起,松开了怀里的弥绘。她望向窗外,庭院中夕颜花开得正好,粉的,蓝的,探出叶间,用短暂的生命换一时的赞美,有人说夕颜是种卑贱的花。

说来奇怪,这里不见天日,除了醮拔居这有淡淡萤火外,其余都是漆黑一片,而庭院的草木竟格外茂盛。

庭院是日系的,有假山、水渠之属,草木繁杂,乍一眼看上去,这似乎是任由植物疯长的废院,但院内风光却日日不同,这一日是牡丹,下一日又是莲花,随心所欲,韵味十足,倒像有专人操弄着这些花草,亦或者它们早已自感成精了。

“不好。”

敏感的弥绘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整个醮拔居就摇晃了起来。

老板娘扶着墙和弥绘走到庭院,看着永夜的天空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又不稳定了吗?”老板娘喃喃自语道。

这里是混沌的缝隙,无论哪一方出事,此处都会有反应。

外界的光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入这个空间,阳光让醮拔居感到不适,它下方长出无数细细的足,开始挪动。

“不管了,反正外面的事与我们无关。”老板娘见震动渐缓,打了个哈欠,想要回屋。

突然从天之缝隙处,落下了一些东西,其中一个不偏不倚正落进醮拔居的庭院中,压坏了几株山茶。

那是个石像,石像的脸长的如同一个倒三角形的头盖骨,延伸到下颚的两眼双盲看不见任何物体,是个可怕的怪物。

“这不是瓦沙克,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的第三魔神吗?”老板娘抿嘴笑道,“原来出事的是那,这可有趣了。”

原来是连同世间的缝隙又一次开启,这个缝隙极其不安分,一次开启后存在了近百年。

缝隙处于皖喀帝国内,当时埃蒂亚大帝正挑起一场场战乱,不断地扩展着帝国的疆域。他将这个突然出现、深不见底的黑洞,视作不祥,是神对其的警告。

于是,他每打败一个民族都会将当地的神请回来供奉,希望镇压黑洞中的诅咒。再者,他相信神才是土地的主人,它们会保佑处于那方土地上的人,希望千万个神守护帝国,永不衰落。

缝隙的四周立满了石像,无论是魔、神、佛、怪,都在这有一席之地。

端坐在莲花上圆脸垂耳的东方神佛,被缚在墙上低眉顺眼的先知,八只手都拿着武器舞蹈的护法,乘着闪电手拿战锤的战士……

后来,缝隙关闭,这些石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次缝隙再开,部分风化的石像便落了下来。

就在老板娘沉思的当口,缝隙已经渐渐阖上了,醮拔居也归于平静。

弥绘:“客人来了。”

仿佛印证弥绘的话,檐下的风铃也响了,一共响了九盏,九个客人。

老板娘牵起弥绘的手,“走,该我们出场了。”

她们的工作就是审判来人,将从规则下溜走的迷途羔羊,重新丢入六道轮回之中。

审判的方法就是倾听故事,看他们如何提炼自己的人生,讲述自己的故事,演绎自己的一生。

一粒沙中见世界,一朵花内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