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星期六。
某个时间。
闵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头疼欲裂,脑子里乱哄哄的,明明眼皮是睁着的,周围却一片黑暗,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眼睛适应了许久之后,才模模糊糊的看到周围似乎有一些家具或是别的什么大件物品的轮廓。
女明星花了整整半分钟才搞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发现自己被人用胶带捆住手脚,固定在了一张折叠椅上,压根儿动弹不得。
“救命啊!!”
闵靖简直要吓疯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条件反射地放声呼救,并希望有人能救出自己。
闵靖的大喊大叫果然惊动了什么人。
伴随着厚重的金属物品在水泥地板上摩擦发出的粗粝刺耳的“咯啦”声,闵靖前方的一扇门缓缓打开。
女明星停止了叫喊,眯眼看向门外站着的那个。
因为是逆光的关系,闵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但只凭轮廓,她觉得那人的身材似乎相当的矮小,而且穿着一件类似于巫师袍之类的黑色或是深灰色的长袍,袍子一路罩到小腿下半段,无法从身形轮廓看出来人是男是女。
最重要的是,那人的头部比例似乎格外的大,大到已然堪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
闵靖睁圆了眼睛,神色既惊恐又恍然,嘴唇哆嗦了两下,声音却卡在嗓子眼里,不敢再吱声了。
黑袍人走进房间,反手缓缓地关上了门。
“……呜……”
黑暗中,闵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恐惧至极的悲鸣。
“啪”的一声,房间忽然亮了起来。
闵靖被明亮的顶灯光照得眯起了眼,同时眼睛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头疼、眩晕外加眼泪,女明星看东西像隔着一层飘忽不定的纱帘,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了面前那黑袍人脖子上顶着的到底是什么。
——黑袍人戴着一个胖头娃娃的头套。
以闵靖的演艺经验,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个做工很粗糙的廉价头套,像私营游乐园或是商场开业时在门口给小朋友派气球的皮套人戴的那种。
但现在,一个戴头套、穿黑袍的人出现在这里,闵靖立刻意识到这只意味着一个可能性——这人是在遮掩自己的容貌!
【你醒了。】
黑袍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沉闷且干涩,不辨男女,明显是经过变声器加工的。
“……你……是……是谁?”
闵靖哆嗦得几乎要厥过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将她为了出门时不被认出所做的变装冲刷得一塌糊涂。
“我……我为什么……在、在这……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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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明星的记忆里,她在收到了威胁短信后偷偷地溜出了她被“软禁”的酒店式公寓,然后独自开车来到位于鑫海市最西面的开发区的一个停车场处。
闵靖赶到停车场不久,新的短信就又追来了。
信息里约她到距离停车场约一点五公里处的一个门牌号见面。
闵靖按照导航找到建筑物时,才发现那似乎是一栋没收尾的四层自建房,看样子像是要做成出租屋或是民宿的,结果没建好就烂尾了,现在整栋建筑既没有住客,更没有人管理。
说实话,女明星当时也是很害怕的。
毕竟以前她被整容医生胡浩波勒索过不知多少次了,前前后后给对方的钱得有两百万不止,但从前见面,对方不是约她在诊所,就是在安保和私密性都很好的酒店或是餐厅,约到这种郊区的烂尾楼还真是头一遭。
——最后一次了!
闵靖在心中如此给自己鼓劲儿。
——只要等他死了,就没有人可以再威胁到她了!
抱着很快就能解脱的希冀,闵靖硬着头皮进了那间烂尾的自建房。
屋子的主体架构是建完了的,梁柱等支撑物完整,四层楼的屋顶也基本封上了,但墙壁却没砌完整,所以根本无法住人,视野也意外的十分开阔。
闵靖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一楼,左右四顾却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
不知为何,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短信又来了。
【门右边有个纸皮箱,把钱放进去,你就可以走了。】
——原来是这样!
看完新来的信息,闵靖只觉心头大石翛然落地。
她认为胡浩波大概是被警察吓怕了,不想与她扯上更多的关系,但又不得不再次从她这儿搞钱,于是想出了这种既不需要直接接触,也能拿到钱的办法。
想必等她将钱放到指定位置并且离开之后,躲在远处的整容医生就会跑来将现金取走的。
于是闵靖从包里取出了用牛皮纸袋包好的整整十万块的现金,按照短信的要求来到了搁在墙边的箱子前,接着打开纸皮箱,准备将钱放进去……
……然后呢?
闵靖一边哭,一边试图回忆起后来发生的事情。
……对了……
她好不容易想起了一个模糊的片段。
就在她弯腰低头的下一秒,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后脑上,随即她便双眼一黑,彻底丧失了知觉。
……可她进屋时分明没有看到任何人啊!
“……你、你到底是……谁?”
闵靖越想越害怕,脑袋还一阵一阵的疼,被胶带反绑在椅背上的手已经麻木到丧失了知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管面前的黑袍人究竟是谁,至少看身高就绝对不可能是整容医生胡浩波。
她根本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遭遇到这般可怕的对待,更猜不到黑袍人的身份,还有他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嘿嘿嘿……重要的不是我是谁。】
黑袍人的笑声透过变声器传进了闵靖的耳朵里。
【重要的是,〖你是谁〗。】
黑袍人在最后三个字上咬了个重音。
“……什、什么意思?”
闵靖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抖如筛糠。
【你不是〖闵靖〗。】
黑袍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角落处拉来一个足有一人高的支架,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闵靖的面前。
【现在,让我们来搞清楚,你到底是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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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4日,星期六。
傍晚七点四十分。
从昨日到现在,柳弈已经为了这桩连环杀人案连轴转了超过三十个小时了。
他昨天本来就忙活了一整个白天,晚上又陪戚山雨去了明桂街26号,接着便是秦红叶被杀的案子,直接通了个宵,等到中午回到法研所时,整个人都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他想坚持自己给秦红叶做尸检的。
不过冯铃深知她们科这位主任实在不是什么身体素质过硬的主儿,生怕他把自己熬晕在解剖台旁,于是半拖半塞把他赶回了办公室,逼迫他去小睡一阵子,自己替他去做秦红叶的尸检,顺便还把江晓原和沈青竹也打发去休息了。
柳弈睡了大约四个小时。
由于心里装着事儿,他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断断续续都是未完的案子。
等柳弈迷迷糊糊地再次睁眼,沙发床侧对的窗户外已经黑透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跳下沙发,稍微整理了一下睡得皱皱巴巴的衬衣和凌乱的头发,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给人邋遢的感觉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快步出了他的主任办公室。
五分钟后,柳弈在镜检室里找到了冯铃。
“冯姐,怎么样了?”
他略去一切前置问题,开门见山的问道。
“秦红叶的死因是脑部挫裂伤所致的颅内出血和脑疝。”
冯铃一听就懂,回答得也干脆:
“还有,DNA对比出来了,你在909室的防盗网上取到的血样,跟908室的那几份完全吻合。”
她给出了关键性的答案:
“就是同一个人没错。”
“……啊。”
柳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如释重负的语气感叹道:
“所以凶手果然就是那个谷银星啊。”
“不,事情还没那么简单呢。”
冯铃说着,从自己正在使用的电脑旁扒拉出两张A4打印纸,将它们递给了柳弈,“你自己看吧。”
冯铃交给他的是一张指纹对比结果。
在怀疑谷银星很可能涉案之后,柳弈坚持要再回一次908室,采集一些谷银星的生物学证据,用来跟他在防盗网栏杆断口处采到的血样做对比。
正好那会儿谷银星不在家,908室里只剩下他那位老年痴呆症愈发严重的祖母,戚山雨和林郁清用自己的警察证叫开了门,甚至不用多做解释,轻而易举地就取得了柳弈坚持要拿到手的采样。
柳弈拿了少年的牙刷、梳子和喝水用的吸管杯,并拜托冯铃将附着在这三样东西上面的DNA与防盗网上的血迹做对比。
现在,DNA的证据告诉他们,在栏杆处动手脚的确确实实就是谷银星无疑——所以凶手大概率正是这个看着毫不起眼也最没有可能的小少年了。
然而现在,这个案子的真相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冯姐,你的意思是……”
为了确定自己并没有理解错误,柳弈将手里的指纹对比报告来回看了三遍,才惊讶地说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谷银星并不是‘谷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