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星期六。
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柳弈、戚山雨、林郁清和江晓原四人在物业管理人员的带领下,进了909室。
根据管理人员介绍,909室的业主是个很有些年纪的大爷,退休前是厂里的小领导,这套房子也是二十多年前单位分的福利房。
后来老人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住不方便,于是跟儿子去了外省生活,这套老房子因为不好卖也租不出几个钱,就一直空置着没人管,至少已经丢空了足有三年以上了。
“其实他们家从来不交管理费,我们照理说是不用管的。”
物业管理员怕屋子里又出了什么事,在开门时先撇清了己方的责任,“当然了,不止是物业费,电费水费煤气费一律也是没交的……要不是你们这次让我们找,我们都忘了咱那儿还有这套房的钥匙了!”
说着他将钥匙插入了链锁的锁孔里,左右扭拧起来。
然而链锁本就老旧,又三年多无人开关过,在鑫海市常年湿度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潮湿气候中早就锈死了。
管理人员一下子没悠住劲儿,钥匙直接“咔嚓”一下折在了锁眼里,拔出来时便只剩一半了。
没办法,他们只得用大钳子剪断链锁,将门打开。
就如管理人员所言那般,909室没水没电,加之老房子本就采光不好,即便是大中午的,客厅依然很昏暗,若是不打手电,三米外就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好在柳弈在进门之前就知道他们要找些什么了。
他熟门熟路穿过客厅,来到了这间小套间的阳台处。
909室的内部结构基本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没有多大的改动,阳台装的也是交房时统一给配的防盗网,与楼下809室的阳台垂直相对。
有了前两回的经验,四人只花了三分钟就找到了防盗网切割和重新焊接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909室是空屋子,不用担心“作业”时间太长会引来旁人的注意,凶手足足切了三根护栏,开的口子远比前两次大得多了。
就那个豁口的宽度,就算是几人中身材最高壮的戚山雨也能很轻松地钻出去。
“如果从这里下去,只要踩在下面的雨棚上……”
戚山雨一手攀住防盗网,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似乎很有亲身试验一下能不能爬下去的意思。
“哎小戚你给我等一下!”
柳弈被他家小戚警官吓得够呛,也不管还有不知他们关系的管理员在场,两条胳膊牢牢地圈住戚山雨的腰,连拉带拽想把人给弄回来。
“这防盗网都装了二十多年了,你看都锈成什么样子了!”
他急匆匆地说道:
“这里可是九楼,别说爬下去有多危险了,万一它锈到吃不住你的体重,整个儿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柳弈可绝不会忘记三个小朋友总共五十公斤就压塌了一扇防盗网窗的悲剧,他可绝对不能让心爱的小戚警官冒哪怕那么一点儿风险。
戚山雨也是个很听劝的,立刻就缩了回来,不再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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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戚警官缩回手的时候,胳膊在剪断的栏杆上蹭了一下。
因为隔着长袖的春装,断口没有弄伤他的皮肤,但摩擦的痛觉仍然让戚山雨偏了偏头,朝着那锋利的断面多看了一眼。
“柳主任!”
下一秒,他就着一只脚攀在护栏上,另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的别扭姿势,回身拉住了柳弈环在他腰上的胳膊,“你看这个,像不像是血!?”
柳弈站在阳台上离得太远,完全看不清楚,于是在戚山雨的搀扶下也挤上了椅子。
两人在狭窄的椅面上前胸贴后背,姿势亲密得不得了,偏偏理由充分,哪怕是不知情的物业管理人员也丝毫没有生疑。
“这里,感觉像是顺着断面蹭到的……是不是血?”
戚山雨一只手将柳弈圈在怀里以防他重心不稳,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将光圈在一个地方来回晃动。
用钳子剪断铁条后,铁条的断面会形成一个“V”字型的尖角,这个角度锋利到足以划伤人的手脚。
很显然,有人在通过这个洞的时候似乎不够小心,让断面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一个不浅的伤口。
在戚山雨的电筒光示意下,柳弈看到靠近断面的内侧有一小片暗褐色的污渍,混在发绿的锈渍上不太明显,但看形状和颜色,确实很像是干燥后的血迹。
“小江,棉签。”
他没有回头,直接朝后一伸手。
江晓原根本不用老板详细解释,利落地打开工具箱,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根棉签,塞进了柳弈手里。
柳弈用棉签轻轻蘸取了少量的褐色污渍,然后交给了江晓原。
小江同学熟练而迅速地蹲在旁边,用棉签上的污渍做了个血痕预试验。
几秒钟,小板子上的溶液变成了明亮的冰蓝色。
江晓原转头,兴奋地朝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宣布道:“阳性,是血迹没错!”
“哦耶!!”
林郁清紧跟着欢呼起来,双手做了个握拳的姿势。
会在护栏断口处留下血迹的,不用想肯定就只可能是那个神秘得不行的娇小女杀手了。
现在找到了她的血迹,就等于掌握了最关键的她的DNA证据,要排查她的身份也就容易多了——怎么可能不让人备受鼓舞呢!
柳弈采好血样,试管贴好标签装进箱子,被戚山雨从椅子上扶下来的时候,也难得露出了一个松一口气的笑容。
“老板,我们回法研所吧?”
江晓原在旁建议道。
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将这份珍贵的血样证据送去跑胶了。
“唔……”
柳弈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想了想,转头对戚山雨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去隔壁910一趟……我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疑问。”
小江同学张了张嘴。
他刚想说“老板你还在怀疑隔壁那小孩子啊”的时候,戚山雨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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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小戚警官接了手机。
对面是专案组章警官的声音,他主要负责调查闵靖闵大明星那条线的疑点:【喂,小戚,有个很重要的新线索,我得跟你说说。】
戚山雨:“什么线索?”
【卖〖粉〗给郭若岚的那个毒贩子,我们抓到了。】
章警官也不废话,直接就是一个开门见山:
【根据那人交代,郭若岚买〖粉〗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是管闵靖要的。】
他顿了顿:【大明星供给她毒资的时间,起码得有个两三年了!】
时间跨度长达两年以上的频繁的敲诈勒索,闵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郭若岚拿她的钱去干嘛。
饶是如此,闵靖依然肯提供毒资给早跟她没有了关系的前助理,理由一定不像她自己交代的“只是前女友”,以及“对方手里还握着她的艳照”那么简单。
【那毒贩说,他看郭若岚没家没业,生活又很拮据,应该本来想拉她做〖下线〗,让她也帮着卖〖粉〗的,但郭若岚说她能弄到钱。于是他就问她钱是哪来的……】
果然,电话那头的章警官接着说道:
【郭若岚告诉他,她手里有个大明星的把柄,所以她问她要钱的话,那明星不敢拒绝。】
虽然毒贩没从郭若岚口中套出那位大明星的名字,但光听这描述,警察就知道肯定是闵靖闵大小姐没跑了。
毒贩知道郭若岚以前在经纪公司干过,倒是相信她确实可能认识那么一个两个有点儿咖位的演艺圈人士,只是好奇假如那人真那么大咖,干嘛会被她一个落魄潦倒的吸毒女拿捏得死死的。
于是毒贩好几次出言试探——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是想着能不能从中分一杯羹,也从那钱多得烧的大明星手里捞点儿好处。
郭若岚一开始守口如瓶,不管毒贩如何旁敲侧击也没透露出更多的口风。
不过指望一个嗑药者保持缄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终于有一次,郭若岚在吸HIGH了以后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说,〖那人可厉害着呢,她敢杀人〗!】
大约是为了争取一丝丝宽大处理的可能,毒贩交代这些跟自己无关的案件时,简直那叫一个有问必答、绝无隐瞒,回忆得格外仔细。
毒贩说,郭若岚当时人在嗑药磕HIGH了的翩翩然状态,话说得断续又含糊,十分难以理解。
不过因为是他心心念念好奇了许久的问题,毒贩子还是很认真地听了,感觉郭若岚是说她以前跟过的大明星曾经杀了个什么人,一但闹出去不止身败名裂,而且很可能要偿命。
但至于更细致的详情,当毒贩还要细问时,郭若岚已昏睡了过去,什么都盘不出来了。
“……”
戚山雨向电话那头的章警官确认道:“郭若岚告诉他,闵靖杀了人?”
章警官语气肯定:【至少毒贩觉得自己听到的是这么一回事没错。】
这就很有趣了。
虽然闵靖明显与此案有所牵扯,但作为这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死者的郭若岚,却在生前就对另一人说“闵靖杀了人”。
假如郭若岚不是磕药磕到上头后胡言乱语,那么被闵靖杀死的只可能是某个他们还不知道的对象。
【另外,还有一件事。】
章警官的语气愈发严肃:
【闵靖失踪了,我们现在找不到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