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星期四。
早上九点二十分。
柳弈今天早早就带着江晓原到了鑫海市骨科医院,直奔医务科。
骨科医院的院长昨天已经接到了市局的电话,了解过柳弈他们想要翻找旧病历的要求,也跟医务科打过招呼了。
但饶是如此,必要的手续下来,柳弈和江晓原搭乘电梯上到病案室所在的住院部十八楼时,也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了。
负责接待两人的是一个四十后半的中年女管理员,工作证上印着副科长的职衔。
“只知道名字和大致的年份吗?”
管理员面露难色,“这样我们很难查啊……”
倒也不是病案室的工作人员故意推脱,而是骨科医院年收治量两三万人,即便是十多年前,年住院人数也是过万的,加之旧病历没有存入电脑系统内,若是没有具体的住院号,那就真要一本一本的找,是真能把人给找吐血的。
……而且……
管理员心中默默地哀叹,这位大帅哥法医只说是“大致年份”,不担保到底是十八还是十九年甚至二十年啊!
万一十八年前的病历没找着,他们还要继续往前翻,那就实在太够呛了!
柳弈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十分折磨人,不过还是恳切地向管理员解释:
“那份病历对我们目前调查的案子很重要,拜托了,人命关天,务必请您多担待一下!”
得承认,柳弈这张脸实在是长得好看,对异性的杀伤力尤其大,近距离被他如此专注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乌溜溜的眸子里满是祈求,管理员姐姐禁不住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
“好、好的……”
她点了点头,含混地应道:“既然事关人命,我们一定会认真地找……”
语毕就带着她科里两个年轻的小职员,拿着柳弈给他们的包永兴的姓名和信息去翻病历柜了。
小江同学在旁边目睹了老板与管理员姐姐沟通的全过程,待人走远了,忍不住咂舌,“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男计吗?”
“别瞎说。”
柳弈神色严肃,“我这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江晓原吐了吐舌头,很乖巧地把吐槽硬是给咽了回去,躲过了被老板敲头的一劫。
…… ……
……
万幸“十八年前”这个年份是准确的。
饶是如此,病案室的三个管理员仍然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从当年的旧病历里找出了包永兴的那份。
接过包永兴的病历时,饶是柳弈这种没有宗教信仰的都想念声“佛祖保佑”了——万幸当年包永兴没有用假名住院,才给他们留下了这么最后一丝线索。
柳弈等不及将病历带回法研所慢慢地研究,直接就当着管理员姐姐的面翻开了那本装订着老式的牛皮封面的旧病历。
江晓原垫着脚伸着脑袋也凑过去看。
“啊呀!”
一看诊断,小江同学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竟然是肩关节米粒体滑膜囊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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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戚山雨和林郁清正在园德路的琳琅小阁里,要求见金牙胖子老板劳勇男。
“我们老板不在。”
接待戚山雨和林郁清的是店里的店员小哥。
戚山雨和林郁清见过这人一次,
不过上次这位店员小哥只从后堂出来了一趟,给他们送了瓶据说进口的很贵的白茶油,露面时间全程不超过半分钟,还一直低着头,就算是记忆力非常好的林郁清也没能仔细看清他的长相。
现在金牙胖子不在了,两人才终于有机会跟他正面接触。
这个店员小哥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相貌普通,不难看也不英俊。
他身上穿着一套浅灰色的长袖对襟唐装,款式很简单很基础,灰底白边的布料,没有一点儿花纹,只在脖子上挂了一枚成色看着不太润、雕工却很精致的墨玉玉璜,也是唯一能显出他像个古董店店员的地方了。
店员小哥虽长相平凡,但身高不矮,身材也练得不错,配上那身装束,倒是有七分像是武馆里的练家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天生就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I人,就算是面对两名亮了证件的刑警,态度也和上次一样,一直板着脸。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尾音还有明显的吞音,一看就不像是个能做得成生意的,估计搁大仲点评里能因为服务态度而被客人骂死。
戚山雨皱了皱眉,问一直木着脸的店员:“你们老板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小哥摇了摇头,回答得漫不经心:“老板只说有事要出门一段时间,让我替他看店。”
林郁清:“……”
小林警官很想说就你这个看店待客的态度,等你老板回来你们店也该倒闭了。
而戚山雨却蹙起了眉。
他们才刚刚顺着“目击证人”焦龙的旧案底查到隔壁煜琇阁,又从其他店主们口中得知煜琇阁的于老板其实跟这间破烂小店的劳老板交情匪浅,刚想来找金牙胖子劳勇男问话,劳老板就“有事出门”去了。
这实在很难不让小戚警官感到事情十分可疑。
“那行,既然你们老板不在,那我们就先问问你。”
戚山雨盯着店员小哥的脸,问:“你在这家琳琅小斋工作多长时间了?”
“……”
青年抬头看了戚山雨一眼,又似不习惯与人四目相对一般,立刻又再度低下了头。
“……有两年了吧。”
林郁清心道就你这个工作态度,两年都没把你炒掉,你们老板看来也是个做慈善的。
戚山雨没就店员小哥的回答做出评论,转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三张照片,放到柜台上一字排开,“这三个人,你以前见过吗?”
戚山雨拿出的自然就是撞死了简一端的小货车司机申平春,以及证人焦龙和贺利群的照片了。
店员小哥低头,盯着三张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
他的态度很端正,最后却只是摇头外加三个字:“没见过。”
“一个都没见过?”
林郁清追问:“他们谁都没来过你们店里吗?没找过你们的老板劳勇男吗?或者你有没有看到他们进过隔壁煜琇阁的店门?”
小林警官这样问其实有些不太合规矩,不过他急着想要答案,也就管不得这许多了。
然而店员小哥仍然只是再度摇头:“没见过……”
仿佛怕两位警官不相信一样,这次他多加了两个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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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清被他这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态度噎得没话了。
这时戚山雨换了个问题,“听说你们店的老板劳勇男跟隔壁煜琇阁的于弘业于老板很熟?”
店员小哥想了想,“还好吧?”
戚山雨盯着店员小哥的脸,仔细观察他的微表情,继续问道:“你经常给旁边的煜琇阁帮忙,对吗?”
在走进琳琅小斋之前,戚山雨和林郁清已经跟附近好几间古董店、文玩店甚至工艺品店的老板打听过了。
大家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且做的还是这种极其依赖口碑和人脉的江湖生意,老板们私底下其实都有些交情,彼此也知道对方一些底细。
他们告诉戚山雨和林郁清,别看煜琇阁门面装潢精美华丽,琳琅小斋却破破烂烂邋邋遢遢,但其实两边的老板交情八成好得很!
曾经就有老板亲眼看过在琳琅小斋里摆着的一块飘花翠玉佛牌,几天后就跑到了隔壁煜琇阁的柜台里,价格直接在后面加了个零。
“说实在的,客人要什么货咱店里刚好没有,而我又恰好知道隔壁哪家铺子里有的话,偶尔也会互通有无一下。事后生意做成了,隔壁的老板只要不是太不会做人的,也会分我一两成利当介绍费的,这并不奇怪。”
跟两位警官提起飘花翠玉佛牌的老板如此说道:
“不过嘛,他们两家的货也蹿得太频繁了……我觉得于老板搞不好甚至是直接管琳琅小斋拿货呢!”
身为行内人,那位老板一边说一边啧啧感叹:
“这就很不对劲了不是?每次劳老板的好货到了于老板的手里,价格直接翻上几倍!——那么大额的利润差,他们俩私下是怎么商量分红的?这次数多了可是很容易闹出矛盾的呀!”
他本来就是能言善道很能唠嗑的性格,看两名警官听得认真,愈发来劲儿:
“还有,我碰过好几次了,劳老板让他那个木木讷讷呆子一样的小工去帮于老板跑腿儿呢!我看那小工拿着什么东西进出煜琇阁,应该就是送货的吧!”
……
“嗯。”
这一次,店员小哥倒是没有否认:
“我们老板确实跟隔壁的于老板认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偶尔也会去隔壁帮忙。”
戚山雨终于听到了一次肯定的答案,神色一敛:“你过去帮了什么忙?”
“煜琇阁的生意比我们好。”
店员小哥垂着视线,语速仍是慢吞吞的,态度很是敷衍:
“有时候我们老板会让我拿些货过去隔壁寄卖。”
“寄卖?”
林郁清挑眉:“那你们两家又是怎么分账的?”
小哥摇了摇头,“这是老板他自己的事,我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