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字脸伸着脑袋朝后厨方向瞧了瞧,神色纠结,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
不过他终究慑于匪首的威势,不敢轻易违抗让他守在外面的命令,只找了个离人质不远不近的地方随意坐下,手里懒懒地玩着一把锋利的折叠刀。
戚山雨眼瞅着国字脸男没有问猴脸男要回手枪,就猜测他无意重新接管回看管人质的工作。
果然,几分钟后,国字脸站起身,将刀子收起插回到腰间,对猴脸男说道:“我要去一下厕所。”
猴脸男闻言,一张脸拉得更长了。
他现在饿着肚子,还要看管着一群人质,而国字脸吃饱喝足犹觉不够,现在竟然还要跑厕所去!
猴脸男的嘴唇翕张了一下,很想骂一句“懒人屎尿多”,但他平日里就很怕国字脸,被他眼睛盯着就跟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差不多,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知道了……”
猴脸男一边应着,一边朝人质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壮起胆子,低声补充道:“你快一点啊……”
“出息!”
国字脸低哼了一声,又轻蔑地朝挤成一团的人质瞅了一眼,转身就往洗手间去了。
——机会!
戚山雨清晰地意识到,再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了。
这时他已经挪到了人质堆的最边缘,距离落单的猴脸男只有区区五米。
但他仍然忍耐着,等到隐约听到厕所的方向传来一声关门落锁的动静,他才避开猴脸男的视角,悄悄地将一枚硬币滚了出去。
硬币滚出好几米远,精准地砸在了稍远处的一张椅子腿上,发出了清脆的“叮”的一声响。
猴脸男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头,目光循着声源望去。
就在下一秒,戚山雨忽然跳起,朝着猴脸男扑了过去。
猴脸男用眼角的余光瞅见有人逼近,慌乱间,本能的就要抬手举枪。
但戚山雨岂会给他回头的机会!
他从身后压住猴脸男,右手牢牢地钳制住对方拿枪的那条胳膊,左手则从他的颈前绕过去,用力勒住对方的脖子。
猴脸男瞬间感到了锁喉的窒息感。
他拼命地扑腾着。
他想开口向厕所里的国字脸求救,但喉咙被紧紧勒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想举枪射击,但拿枪的那只手被戚山雨抓得死紧,就算想扣动扳机也因为上了保险而无法如愿;连两条腿也被戚山雨用绞锁动作牢牢压制住,根本挣脱不开。
“唔——唔唔——”
猴脸男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微弱的呜噎声,并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死命扒拉戚山雨勒住他脖子的那只手。
然而他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有这些了。
戚山雨用手肘的V字夹角压迫住了猴脸男的颈动脉。
人在单纯的窒息中通常能坚持个几分钟,但若是血管受压时,在脑部缺血和颈动脉窦这个压力感受器的双重作用下,用不着半分钟就会失去意识。
猴脸男以为自己扑腾了很久,实际上不过二十多秒就双眼一番厥了过去,一动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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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旁观的那对小情侣中的男青年看得热血沸腾,看凶徒已然被制服,兴奋之下就要大声嚷嚷起来,让戚山雨给他松绑。
他刚刚嚷出第一个单音节,就被他女朋友用力一撞,待他不解扭头时,收获的是其他所有人愤怒的警告目光。
男青年顿时意识到自己离“脱困”还早得很,连忙闭紧嘴巴,朝众人死命眨巴眼睛,以表情表示自己再也不敢吱声了。
这时戚山雨已经缴了猴脸男的枪,然后随手扯了根窗帘绳,将晕倒的猴脸男双手双脚反绑到了身后,又从桌上抽了块擦桌子的抹布,将他的嘴巴死死塞住,以免等会儿他醒过来时大喊大叫,惊动了里头的人。
小戚警官没空回头解救人质和安排他们逃生,因为上厕所的国字脸已经要出来了。
戚山雨当然可以用枪怼在对方后腰上让国字脸配合,但若是对方不肯就范,他又不能真的扣动扳机一枪把人崩了。最要命的是,虽然后厨跟大堂还有一点儿距离,但任何人只要嗓门够大,里头的人就能听见动静。
倘若国字脸不配合,放声嚷嚷起来,向后厨的匪首和其他同伙示警的话,里头的柳弈和柳青可就危险了。
——既不能杀人,又不能让他大声叫喊,闹出太大的动静。
戚山雨能选择的,也就只有像刚才那样,趁其不备从对方身后来个突然袭击,勒颈锁喉一条龙,直至对方晕过去为止。
打定注意,戚山雨回头朝眼巴巴盯着他的人质们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随后迅速闪到了洗手间的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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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柳弈和柳青的“急诊手术”正到了关键时刻。
柳青顺着创口层层切开组织,直到深到足以暴露出致命的出血点为止。
说这小兄弟倒霉,是因为他被人一刀扎在大腿上,正好就刺破了股动脉;说他幸运,又是因为刀锋只是擦过股动脉的一个分支,且破口很小,才让他居然还能活到现在还没死于失血过多。
“夹子!”
柳青朝柳弈伸手。
柳弈递给他小号的碗盘夹。
没有止血钳,两人也只能用这玩意儿凑合了。
好在为了防止滚烫的碗盘滑落造成意外,这种夹子现在都是有硅胶防滑锯齿和咬合锁的,柳青将夹子捏紧,“咔哒”一下,咬合锁互相扣在了一起——终于,伤口被夹住了,鲜血不再往外冒。
但柳弈和柳青都知道,这样还不行。
碗盘夹的咬合力仍然不够,只要夹子滑脱,他们先前的努力就全废掉了。
“还是要把这根血管扎住。”
柳青说着,从针线包里扯出长长一根黑色的缝线,将它对折成四股,然后朝幺弟抬了抬下巴。
柳弈心领神会。
没时间浸泡消毒了,柳弈拿起酒精瓶,直接就从顶部往下浇,让酒精充分浸润了这些普通的棉线,以及持线的柳青的手指。
然后,在旁观的匪徒和厨师震惊而恐惧的目光中,柳青捏着线的三根指头直接插进了少年的大腿伤口里,不知在里面干些什么。
“啊啊啊……呜啊啊啊……”
少年声音已经叫哑了,人也因为失血和疼痛的双重debuff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连挣扎都没力气挣扎了。
他发出了仿佛濒死的野兽般凄厉而痛苦的悲鸣,手脚抽动了两下,脑袋一歪,再度疼晕了过去。
这里的条件实在太恶劣,少年的伤口又很深,内部的情况几乎完全被糟糕的打光所带来的阴影完全笼住,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柳青只能凭手感在里面盲掏。
如此三十秒后,他终于将指尖夹着的黑色棉线从破掉的那段股动脉分支下方穿了过去,又从另一边拉了出来。
柳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在内心暗自佩服自己果然技术了得,这忒么都让他给盲掏过去了!
穿好了线之后,接下来一切就简单多了。
柳青打过几十万个手术结,已经成了身体反射,就算凭感觉盲打都不会滑结。
在匪首等人眼中,这位帅得要命的医生两只手跟玩魔术似的飞快动了几下,黑色的线尾不知道怎么的随着他留在伤口外的那只手抽紧放松又抽紧,然后就看他将沾满血污的手指从伤口里抽出来,“好了。”
“啊?”
匪首根本回不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仍然维持着迷惑空茫和不知所措的状态,很傻地问了一句:“这、这样就算好了?”
“嗯。”
柳青也不隐瞒:“血暂时止住了。”
匪首看着少年被两条皮带勒成了香肠状的大腿,还有红紫青黄白什么颜色都有的狰狞伤口,里面竟然还戳着一把碗盘夹,急得大吼道:“你、你们就不能帮他把伤口给缝上吗?!”
“没有必要。”
柳青冷静地回答:“我们只是给他做了应急的止血而已,接下来的治疗,在我们这里根本做不了。”
柳弈瞅了瞅匪首一下子瞪成了铜铃的双眼,心中盘算着应该如何说服他。
从匪首一直以来的表现看得出来,他非常非常在意这个男孩的生死。
柳弈甚至敢推测,男人之所以冒险闯进这间毋米粥店,唯一的原因就是想要抢救这个少年而已。
柳弈看准匪首的软肋,决定试着从这个角度说服他。
“这位先生,这孩子的伤很重,虽然暂时止血了,但他先前失血太多,不立刻送医做后续治疗的话,他会有生命危险的。”
柳弈特意在“生命危险”四字上加了重音:
“还有,我猜刺伤他的应该是那种带螺纹血槽的刀子吧?这种伤口又深又脏,很容易引起感染……一天……不,最多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该发烧了,要是不立刻打破伤风针和抗感染治疗,后果会非常严重。”
他顿了顿,朝伤者大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还有,你看,我们现在全靠帮他用夹子止血,要是这夹子掉了或者滑脱了,血又会呼啦啦地冒出来——那可就真没救了!”
当然,柳青已经将出血的血管扎住了,柳弈相信他二哥的技术,知道就算夹子掉了也不会再出血的。
不过这不妨碍这群匪徒不知道啊,骗一骗他们完全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