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6.Insidious-25

段晨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妻子对他管得很紧,自己婚姻生活压抑,才会出轨年轻女学生的。

然而警官们早见惯了婚外情暴露后就开始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渣男,既不安慰也不呵斥,就跟看猴戏似的冷冷看他表演。

等段晨嚎够了,他们才冷漠地丢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24号那天晚上,你跟纪秀慧在一起吧?是不是你杀了她?”

“不是不是,真不是!”

原本警方以为他干嚎了半天怎么着都该大脑缺氧了,没想到段副院长对这个问题反应飞快,一秒都不带耽搁的就拼命摇头,那力道大得简直像要把自己的脖子给生生甩断一般。

“当时阿慧说自己口渴了,闹着要喝东西……旁边那栋教学楼楼下就有自动贩卖机,我就趁着没人注意时溜出去买了一瓶水回来……”

段副院长一脸懊悔,也不知懊恼的究竟是情人的死,还是自己奸情败露,“我就只是出去了十分钟……谁想、谁想回来时……我、我就看到……”

他的话梗在了半途,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警官追问:“你看到什么了?”

段晨的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感到恐惧的事情一样,狠狠打了个哆嗦。

“我……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是我看到他们朝阿慧扑过去……他们……他们拿着刀追她……”

与他堂堂副院长平日里口若悬河、能言善道的形象不同,段晨在表述当晚的案发经历时语言相当混乱,警方不得不一次次重复询问,揪出他话语中的漏洞,诘问矛盾点,一遍遍确认信息的准确性。

“你买水回来时是从正门进来的?”

“是……是的……我走的是正门没错……”

“你进旧校舍时,看到的确实是两个男人吗?”

“嗯……是、是的……”

“那两人穿什么衣服?什么身材?长什么样子?”

“屋里太暗了我看不清……不过应该都是黑衣服……一个挺高大的,一个矮一点也瘦一些……至于长什么样子,这、这个……我真的没看清楚……”

段晨在审讯室里被问话时,沈遵沈大队长就站在单面玻璃墙外盯着里头的实况。

“沈队,你觉得这家伙说的是实话吗?”

专案组的一个警官问沈遵。

“黑色和深灰色的衣服在光线不足的地方看起来确实就是黑的。”

沈遵抱着胳膊,一面仔细观察段晨的微表情,一面评价道:“至少他目前说出的嫌疑人的形貌都与监控拍到的很相似。”

审讯室里的质询仍在继续。

“接下来呢?你看到那两个人朝纪秀慧扑了过去?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吗?”

“是、是……啊,不不不……等等……”

段晨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几秒后又开始摇头。

警官提高声音:“到底是不是?”

“……啊,我、我记得那时阿慧一边跑一边喊救命,而那两个人确实都追在她身后……不过好像只有那个个子比较矮的手里拿着刀……他还喊、喊什么来着……”

段晨拧着眉毛努力回忆,忽然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样猛一握拳,然后仰头看向对面的两位警官,“对了,那男人——呃,我是说矮个的那个!他那时还在笑呢,边笑边喊‘小美人别跑啊’!”

警官就两个男人追逐纪秀慧的细节颠来倒去的问了段晨好几遍,最终无论怎么问,他给出的答案都相同无误之后才停下来。

根据段副院长所言,当时他出去买水回来,便听到旧校舍里传来了纪秀慧的哭喊和呼救声,还有陌生男人的调笑吆喝声。

他悄悄潜回校舍,便看到两个陌生男人追在纪秀慧身后,其中一个手里的刀子在窗外的路灯光下反射着森森寒光,一看便令人心生恐惧。

于是段晨很怂地逃了。

丢下身陷险境的小情人,转身溜出了旧校舍。

“你为什么不报警?”

警官两道浓眉中间扭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结,“或者你可以喊保安来。”

——这样或许就能及时救下女孩儿的性命了。

“我……我不敢……”

男人的嘴唇嗫嚅着,声似蚊讷,低得不能再低。

没错,自私如段副校长者,当然不可能在如此紧急的关键时刻选择报警或是向别人求助。

比起姑娘的生死,他更怕自己与纪秀慧的婚外情曝光。

“那之后呢?你还看到了什么?”

警官继续追问道。

“没、没有了……”

段晨摇了摇头。

他交代说,自己离开旧校舍时,只听到背后传来纪秀慧模模糊糊的求饶声和惨叫声,但他不敢回头查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反而未免其他人经过时发现端倪,还把正门入口给锁了。

###

是的,段晨身为新媒体学院的副校长,在新校区草创之初,到处都忙着搬迁的时候,有无数的机会进入校务处,并瞅准时机拿到旧校舍的钥匙并加以拷贝。

事实上,段副院长的妻子早就注意到了丈夫出轨的端倪,特别是他们学院迁到新校区之后,他的妻子在他车上安装了行车记录仪,让他少了许多“应酬”的借口,又不敢在学校附近公然开房,逼得只能绞尽脑汁去找一处隐秘处与纪秀慧偷情。

于是他盯上了因为过于老旧而被禁止进入的旧校舍。

段晨向校工打听出旧校舍的钥匙在校务处之后,就找了个没有别人的机会,从校务处的文件柜里翻出了那把随意丢在盒子里的钥匙,拷贝了两套之后,又依样画葫芦,把原件放回了原处。

从那之后,他就以“值班”或是“选修课”为由,差不多每周都有一两天留在学校里,躲进无人的旧校舍与小情人幽会。

毕竟她的妻子检查他的行车记录仪和定位时不会料想到,这狗男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和自己的学生在学校里乱搞,而且就算他大舅子想利用职务之便查他的开房记录,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据段晨自己交代,从九月到现在,他和纪秀慧在旧校舍幽会了十多次。

他俩一人拿着一套两把旧校舍的钥匙,出入都很小心,瞅准了附近没有别人时才飞快地开门进屋,而且从来不一起进去一起离开——这样即便被什么人发现了,他们也还有合理的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止如此,段晨和纪秀慧还很小心地记得要锁门。

每次进入校舍后,他们都会从内侧摁下门栓,以防有任何好事者乱闯进来撞破二人的好事。

确实,他们的约会一直都很顺利。

只除了那天晚上,这对野鸳鸯偏偏遇到了那两名入室行窃后逃进校园的犯人。

“那晚你后来折返回旧校舍了,为什么?”

警官前半句用的是陈述句,并不需要段晨回答,他们只想知道后半句的答案而已。

“嗯、嗯……”

段晨胡乱地点着头,眼神飘忽,神情慌张。

“我……我很担心阿慧……所、所以回去看看……”

他竭力试图美化自己丢下情人独自逃命的行为,“可我回去的时候……看、看到……”

警官逼问:“看到什么?”

“看到阿慧死了……还、还有……还有一个男的……我不敢靠近,但、但我想他应该也死了……”

段晨交代说当时他看到那间教室躺着两具尸体后,只觉得天塌地陷,惊慌得不知所以。

他知道大事不妙,又害怕会跟凶案扯上关系,于是他用原本买给纪秀慧的蒸馏水就着包里的湿纸巾清理了他平常和情人约会时经常使用的小房间,然后从女孩儿的手提包里翻出了手机和旧校舍的钥匙,留下一片狼藉的凶案现场逃跑了。

“你说过你们平常出入都会锁上旧校舍的大门的,对吧?”

警官问段晨,“那天你为什么不锁门?”

假如段晨那晚锁了门,那么死在屋里的两具尸体怕是即便放到高度腐烂也不一定会被人发现。

“……我怕如果我锁了门,那么等尸体被人找到时,他们会查谁有钥匙……”

段晨低声回答:

“我配钥匙的地方就在学校旁边的五金店……那把钥匙上面还贴着标签,我怕、怕店主记得我……那就完蛋了……”

本来在段副院长的计划里,荒凉破败的旧校舍平日里连老鼠都不光顾,尸体放在那里应该起码十天半个月无人会察觉,等哪天真曝光时早烂得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大家看到死者是一男一女,肯定以为那男的才是跟纪秀慧有一腿的那个,到时候他再想办法误导一下警方的调查方向,说不准就能从这桩案子里脱身了。

然而他没想到,因为旧校舍实在过于破败,连带门轴和门锁也很松了,若是不锁门,门锁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很容易自己弹开,使得门打开一条明显的缝隙。

也正是这条门缝引起了路过学生的注意,叫来保安后进入室内发现了两具尸体,令段副院长的如意算盘完全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