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11.the skeleton key-19

照片中的是一男一女一对年轻情侣头靠头依偎而笑的合照。

女性就是白洮本人, 只是照片中的她,年纪比现在要年轻一些, 服装和妆容的风格也要活泼鲜艳许多。

而她旁边的男子, 有一张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的脸。

他的皮肤白皙、相貌端正,眉峰、鼻尖和下颌的线条都很柔和,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 这人的五官轮廓竟然和柳弈有三、四分相似,特别是一双笑起来月牙似的弯弯的眼睛,还有眼尾纤长微挑的笑纹弧度,更是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照片里的就是我的前男友关嘉铭。”

白洮说着,将目光转到柳弈的脸色, “他和柳法医你长得有点像,对不对?”

柳弈和戚山雨对视一眼, 表情都有些复杂。

“其实, 在小兰的病房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白洮收回手机,抬起右手,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以此掩盖自己十分苦闷的表情,“所以, 我当时就在想, 事情或许真如我以前一直在怀疑的那样……”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一段时日的人, 白洮的性格十分谨慎,对于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地说出口。

但不说出口,不代表她的疑虑不存在。

其实,当白洮还在医院的心理科念博,并且正在跟关嘉铭交往的那段时间,她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嬴川和他们俩走得实在有点儿过近了。

她的这位学弟,经常会以各种巧合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比如关嘉铭到医院陪白洮在食堂吃饭时,嬴川会端着打好的餐盘,拉开他们对面的椅子,很自然地加入到两人的聊天之中;又或者某天关嘉铭来接她下班的时候,嬴川会随手拿出一款新出的电子产品,找她的男朋友询问这东西某个他搞不懂的功能……

其实当时就有科室里的前辈调侃过她,说,你看嬴川跟你关系多好啊,怕不是对你有意思,想要追求你吧?

可白洮自己却知道,嬴川对她根本不存在任何男女之情。

这是属于女性的,天生的对情愫的感知直觉——白洮觉得嬴川非但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说不定对她还有些抵触情绪——因为有好几次,她在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正好瞥到过学弟一闪而过的锋利眼刀。

既然嬴川分明对她没有意思,却又常常黏着他们,以前白洮对此作出的自我解释是,他这是难得交到朋友,所以才会格外珍惜,珍惜到都有些过分黏糊了。

可是……

白洮抬起眼,盯着柳弈的脸,越看越觉得心头发冷。

虽然不想承认,但白洮隐约觉得,或许嬴川以前经常和他们呆在一起,为的是她的未婚夫关嘉铭才对……

那如果真是这样,那嬴川多年以后回到鑫海市,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仅娶了她,还用关嘉铭的骨灰烧成钻石镶戒,让她日日夜夜戴在手上……

这其中到底包含了何等扭曲的心路历程,白洮不敢仔细琢磨,只怕一细想,她就会忍不住全身哆嗦。

……

席间再度陷入了气氛诡异而僵硬的默然之中。

柳弈和戚山雨也同样对关嘉铭的长相感到吃惊。

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嬴川不久前还直白地对柳弈表达过自己的好感,并且还想要追求他。

而他们现在知道了,原来嬴川名义上的妻子,她死去的未婚夫,竟然长得和柳弈有点儿相像。

这到底应该算是狗血替身梗,还是什么更可怕更曲折更变态的神逻辑,柳弈和戚山雨真是一想就觉得牙根发痒、身体发冷、指尖发麻,恨不得将那个变态用麻布袋子套了脑袋,痛打一顿,好以此发泄心中郁愤。

“柳法医,戚警官……”

沉默了许久之后,白洮终于开口了。

“我能问问吗,你们,是不是正在调查我丈夫的事情?”

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坐在桌对面的两人,说道:“他是不是……和什么案子有关?”

柳弈朝她笑了笑,双眼微微弯起,“你又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白洮觉得,柳弈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轮廓果然和她记忆里恋人的笑眼很是相似。

“明明是我在问你们问题,你倒是反过来向我要答案了。”

她的眼中带过一抹怀念,又隐含着淡淡的感伤和遗憾,摇了摇头。

“那么,我先换一个问题吧。”

白女士说道:“你们觉得,阿铭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柳弈和戚山雨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关先生自杀时的情况,能跟我们仔细说一说吗?”

白洮点了点头,把发生在十一年前的事故向两人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当时是关嘉铭研究生毕业的第一年,凭着十分优秀的成绩和导师的推荐,他加入了鑫海市X大理工学院名下的一间研究所,专攻远红外激光在工业器械上的开发利用工程。

然而,就在一次常规实验时,原本应该断电的激光发生装置却射出了激光,直接击中了正在做光路校准的关嘉铭的双眼,令他一只眼球晶体沸腾炸裂,另一只眼睛也因视网膜三度损伤,造成永久失明。

“当时只是一次光路的预校准,用的也是非常安全的惰性气体光……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断电的远红外线发生装置的手闸却没拉上去……”

虽然时隔多年,但再次回忆曾经的旧事时,白洮依然还是觉得胸口发堵,心中酸涩。

“后来实验室一口咬定是阿铭做实验前没有仔细检查清楚仪器,才会导致意外发生的……但阿铭却告诉我,他当时分明是确定激光发生装置处于断电状态,才进到试验区域里做光路校准的。”

柳弈想了想,问道:“你们那时候有没有申请进行事故调查呢?”

“有。”

白洮点点头,“但实验室给出的调查结论,就是这是实验员——也就是阿铭他因操作不当导致的意外……”

说着,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我还记得,他们实验室的负责人还跟我说,米帝航天局还有个做了十多年激光实验的资深工程师,因为粗心大意被激光击中双眼,造成失明呢,阿铭这么个才刚刚工作不满一年的菜鸟,出事当然是他自己的责任。”

柳弈阖首,说道:“原来如此。”

在十多年前,发生安全事故以后需引入第三方调查的机制还很不完善,很多案子都是以事故方自查之后给出的结论作为最终定论,看来的白女士的未婚夫当年的意外也是如此了。

“那么,关先生自杀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继续追问道。

“其实阿铭自杀这事,才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

白洮说道:

“那天是阿铭做了单侧眼球摘除清创术后的第四天。因为他的伤情比较严重,而且手术以后伤口会很疼的关系,所以前两天他都呆在ICU里,还一直用镇定安眠类的药物进行止痛治疗,等情况稳定了,才移到住院部的眼科病房去。”

她从用来冰镇清酒的大碗里拿出两块碎冰,放在桌子上作为ICU和普通病房的示意。

“刚出ICU那天,他的精神还很差,一天里有过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就算醒过来了,样子也很虚弱,除了我和他的父母之外,都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而且没聊上几句就会觉得没力气了。”

白洮沾了点冰水,在桌上写了个“4”字。

“到第四天,也就是他自杀当天,他的身体和精神情况才略好一些,伤口没有那么疼,也能自己下床慢慢地走动了。”

她抿了抿嘴唇,把“下情”说完:

“那天晚上,是阿铭他的妈妈负责陪护的,但阿姨那会儿刚巧接了个电话,说是她老家的邻居知道了她儿子受伤的事,特地打电话来慰问的。阿姨不想在病房里谈论阿铭的病情,怕他伤心,就离开房间,到走廊尽头的小花园里打电话去了。”

白洮夹出第三颗冰块,在代表“病房”的冰块稍远处放下,又在两者之间画了个“L”字形的走廊。

“小花园和阿铭的病房距离有点儿远,所以后来她听到走廊里的骚动声,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儿子几分钟前从病房的窗户跳了下去,自杀了。”

听到这里,戚山雨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关先生自杀时,有没有目击证人呢?”

白洮摇了摇头。

“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加上眼科住院部窗户面向的又是医院的后花园,不仅比较僻静,而且照明也不算很好。”

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还是阿铭坠楼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在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吓得他们高声大叫,保安过来查看以后又立刻跟眼科住院部联系,值班护士冲到病房里,才发现人已经跳下去了的。”

戚山雨闻言,皱起了眉:“既然如此,那么他们怎么确定是自杀呢?”

白洮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又没有人有犯罪动机,加上警察看过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阿铭又刚好有自杀的理由,所以就以自杀处理了。”

柳弈和戚山雨听到这里,互相对视了一眼。

虽然关嘉铭的死亡很突然,但若是当年的情况确实如同白洮所说的那样,那么以“自杀”结案,确实是最合理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昨天刚刚跟阿铭的妈妈确认过。”

白洮拿起擦手的湿毛巾,将桌子上的碎冰和水渍擦干净,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我问她,阿铭自杀的时候,嬴川在不在场。”

柳弈和戚山雨一同屏住了呼吸。

既然白洮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意思也再明白不过。

她在怀疑当年自己未婚夫的死不是单纯的自杀,而杀死关嘉铭的凶手,很可能正是她现在的丈夫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