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鸡鸣晨起。
丰国,相府,一片安宁。夜露凝如花,游落散作滴。
今日,白露。
昨夜国库闹出大事,李无谋连夜赶去,故未休息得好。
“呼……”
院中,李无谋呼出白气。身后,有亲信来。
“一切都办妥?”
那亲信道:“老爷,一切都办好。”
“好……”
李无谋浑浊眼中,浮现出往日种种。
那一日,画山上,他李无谋与诸多法一同上山,被选作袁理徒。
师兄情谊,叹落白露。
“罢了,罢了。既各为主,便不困旧。”
李无谋想毕,重睁双目:“备马,本相要在东风楼,宴请象国师。”
“是。”
象国师,诸奇,诸多法,正立常安街上。
身旁市井叫卖,讨价还价声入耳。
“清静法。”
诸奇深吸一气,二中噪音缓失,眼前斑驳渐消。天地,合一。如一座纯白小世界。
如此清静之中,一抹灰影闪过。
邋遢灰袍,烂扇赤脚。
诸奇睁目:“师父。”
这是袁理念身,不同于分身法,只是一道念头,使不出仙法神通,亦不会分走本尊仙力灵气。
“嗯。象王确依锦囊行事?”
“回师父,象王自白虎关大败,便不敢妄动一草一木。一切事宜,皆尊师父锦囊安排。”
“嗯,细说与老夫。”
诸奇咬牙,忍住自己欲问之事,恭敬答道。
“回师父。步松大将兵败白虎关,象王依赤色锦囊中计,已废了他,尊师父指引,升诡剑将为大将。”
“又尊橙色锦囊指引,打压元剑派,扶持方剑门。徒儿也偷入丰,寻机与李平叙旧。”
“眼下,只开赤、橙锦囊一双。”
袁理念身颔首:“不错。既一切顺利,老夫便散去了。一有变数,你即刻以清静法,入清静境内告知老夫。”
“本尊那边,似乎遇到大敌。”
“什么!?”诸奇大震。在他印象中,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画山秘人,从未遇过大敌。
“无事。老夫……”
袁理一道毫无法力念身,也绝非常人,一眼看出诸奇有话。
“有话便讲。只要你与严弥天按锦囊指引行事,老夫保证莫演死。”
“不,不是此事。徒弟定要杀死莫演,但……师父您为何助徒儿接回双臂?”
诸奇激动,清静境大震,市井之声传入,天地染颜色。
“清静!”
袁理一念二字,诸奇镇静些:“徒儿败给莫演,是生之耻。修为被废,也是报应。”
“设局伏人,更是下流无耻。师父为何还肯助徒儿?”
“呵。”
袁理念身一笑,摇动手中破烂扇。
“报应?老夫便是天道化身!报应,也是老夫说了算。”
“至于下流无耻?更是滑稽可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老夫说,莫演必死,那便是天道要他死!”
“不过莫演的确强,命格不清,更有变数环绕,要他死,还得多做准备,不可急在朝夕。”
诸奇听罢无言,行礼道:“如此说来,徒儿也只是师父棋子,也只是天道棋子?”
袁理静久,道:“不错。你我皆是天道棋子。”
诸奇苦笑,眉目酸,半哭半笑。
“徒儿……徒儿还以为修道之人,只为逆天……”
一声长叹,诸奇顿醒悟:“只要能杀莫演,其他,徒儿不在乎了。”
“老夫替你接回双臂,只是想起数年前,画山上,你小子端来那一杯苓茶。”
诸奇还欲言,心乱如麻。
“嗡!”
清静境消失,面前还是那一片红火热闹。
“糖球!糖球便宜了!”
“西瓜,陇北的甜瓜,明天没有了啊!”
人间百般,似不属他。
诸奇环绕双臂,似拥迷茫。
其实在画山上时,诸奇修为,远高于李平。
不过修行一道,人各不同。诸奇入了象朝,被财色权欲迷了眼。
“国师。丞相静候多时了。”
诸奇回首,面前赫然是“东风酒楼”四字。
“天道玄奥,凡人不解。只要能杀莫演,其他便无所谓了。”
镇抚司。
吕奉公含笑,递上近年来国库收支账簿。
“各位放心去查,我吕奉公两袖清风,从未贪污过一分钱!”
今日刚刚高升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前常安捕快宋无情笑道。
“啊,吕大人。此事还要查了才知。”
“好好好,那奉公便不打扰了。”
程秉来,唤出几位亲信:“你们几个,换了衣服,去梦蝶宫附近候着。”
“关莽与那几位兽宗弟子已离开,立刻动手。”
那几人中,有不愿去的:“程大人,这……小公主可是那位心上人,这恐怕……”
程秉收起刀落,人头不沾。
“去。”
剩下几位死士见状,纷纷去准备。
宋无情出,见程秉:“程大人!忙什么去?”
程秉听说过他消息,冷眼相对:“宋无情是吧?”
“是是。以前无情是常安城里的捕快,想见大人一面可是难如登天。”
“嗯。”程秉满心杀意,欲把莫演挫骨扬灰,哪里会与他好言好语?
“宋无情啊,你这房术应该不错。把二公主服侍得服服帖帖,刚来就给你这么高的官?”
宋无情笑意不减:“哪里哪里,程大人谦虚了。”
“无情倒是觉得,程大人房术更高。要不怎么陛下夜夜不去后宫享乐,反倒在养心殿与程大人翻云覆雨?”
程秉本就在火上,哪里忍得住,拔剑出手。
重剑,衍化巨象剑气,远比常安殿上那日高大。
“轰隆隆!”
两刻钟后,宋无情归镇抚司,严查吕奉公。
临都,紫阳。
谢俊化成年轻农夫模样,直入城无阻。
一布告栏前,无数百姓驻足。
谢俊走到此处,抬头一望,心沉入海。
布告栏上,最显眼一张官文上写——
“通缉:原江南谢家家主谢难为长子,谢俊谢知梦。”
“凡提供此人消息者,赏银三百两。捉住此人送官者,赏金千两。”
自己那张画像,就贴在当中间。
谢俊心乱,急忙检查自己易容术有无破绽。
无意中,却瞥到布告栏另一角。
“白公主比武招亲!自白露日始。紫阳城南,谢家武馆。”
有了!
谢俊浑身发热,冲入南行人列。
半刻钟后。
谢家武馆门外,早有好事者云集,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哎,谢大眼,听说陛下还会来,是真的吗?”
谢大眼满头虚汗:“诸位谁要报名的,到这边来!”
此言一出,一大群人鸦雀无声,连连后退。
“嗨呀,谢大眼你这不是开玩笑么?我们都是凡人,哪会武功?上擂台比武招亲,不是找死?”
此人嗓门大,声更高:“你看,那边那个年轻小伙都不去,我们几个老家伙还去干嘛?”
那个“年轻小伙”忽然上前一步。
“我要报名。”
……
谢大眼都没料到:“那,什么?”
“此地可是谢家武馆,今日为白公主举办比武招亲?”
“是啊,不错。”
谢大眼望着谢俊弱不禁风那身板:“你当真要参加?”
“当真。我一定会赢。”
“好吧。你姓甚名谁?”
“谢……不,我姓顾,名难仇,独行剑修。”
“好,顾难仇。师出哪门?”
“师出无门,自学成才。”
声落清潭,惊闻蛙声一片。
“什么?自学成才?哈哈哈哈哈……”
“师出无门,也敢来比武招亲?”
哄笑之中,有一人盯谢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