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瞬警戒起来。
高景栩率先起身,问:“外面有人闹事?”
“会是谁呢,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很多都是老年人。”徐茉淅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知道。那种混混每个地方都有。”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混杂着模糊的打闹声还有恶毒的辱骂。看情况好像闹得很凶。
人对感知危险都是很敏锐的。徐茉淅见高景栩还在继续往外走,好像要出去一样,忙拉住他衣角,“你先别开门,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报个警就好。”
“这有什么,他们应该不在我们这,我看一眼,严重就报个警。”
高景栩的手是垂着的,被徐茉淅这样一拉,碰到那细软的触感,莫名顿了下。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打开门,“你往后——”
“靠”字还没说出口,下一秒一个酒瓶飞速被甩了过来,然后径直砸在门上,玻璃碎了一地。
“哗——”
迎着吹来的风,徐茉淅站在那,倒吸一口凉气,恍然在黑暗中看见了好几双眼睛。
高景栩反应过来,立刻把门关上,转身抱着徐茉淅的双臂,“阿鹭,你没事吧?”
徐茉淅收回眼,摇了摇头。
“真该死,他们居然就在外面,还扔瓶子过来,肯定是一群混混在耍酒疯。我要报警,说他们扰民。“
高景栩拿出手机输了电话号码,那边很快接通,他简单说明了下情况,然后皱眉等待。
徐茉淅还在想那几双眼睛,在这雾雨夜里,想深渊里的凝视,带着十足的诡异感。
她不太喜欢看恐怖片,也一向对这些避而远之,今天的遭遇是她从没碰见过的,整个人难得地发了很久的呆。
“别怕,有我在。”
注意到她的神情,高景栩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艹,那人把门关了!”
“里面有个妞还挺漂亮的。”
“怕什么,开门啊!”
短时间内还没有平复过来,外面熙熙攘攘的,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狂喊。瓶子也越砸越欢。
“真像嗑了。”
高景栩暗骂一句,搂紧徐茉淅,把她往屋子里推,“你先进去,等警察来了我们再走,你今晚也别住这儿了,不安全。”
徐茉淅有点冷,她穿得薄,刚刚被风一吹,浑身更加发凉。她舔了下唇瓣,“没事。”
高景栩没应,也可能是没听见。双眼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好像有点等不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呼声更大,有好几次那些人又上来砸玻璃瓶,像盯上了他们一样,对门又踢又踹。
“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高景栩眉头紧拧。
“自从我搬过来是第一次。”
以前有没有,徐茉淅也不知道。她当初看上苦檀巷是因为这里宁静美好,没有烦恼和喧嚣,她喜欢这样的氛围。
高景栩还想说什么,他听见外面隐约响起了警车的鸣笛。
两人同时都松了口气。
这个声音像保护罩一样,在潇潇雨势中被放大。警报声、制裁声,都显得无比清晰。
高景栩打开门,就看见那几个闹事的被警察围住。徐茉淅站在他身后,也探头看,一抬眼就和为首的人对视了一下。
只见那人左眼上布满纹身,眼神很尖锐,像毒蛇,就这样精准地看向她这边。
像电视剧里面的变态杀人狂,徐茉淅感觉自己身后凉嗖嗖的。她往后退了一步,与那人隔绝了视线,心一阵一阵地跳。
过了一会儿,高景栩被喊了出去做笔录,临走前叫徐茉淅乖乖待在店里关好门窗。徐茉淅依言点头,花店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时间好像过得更慢了。雨夜潮湿而绵长,落在窗棂上滴答滴答。
不知道为什么,徐茉淅居然祈祷这时店里能来一个客人,最好是礼貌而温和的,买一束花好以平复心悸。
这次她不敢再往窗外望,也的确没有客人来买花。
她整个人站着缓了会,然后扶着桌子坐下。
刚坐下,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发现是高景栩打来的。
“喂?”
“喂,阿鹭,我现在刚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但是老爷子那边出了点事,没办法过来你这边了。”
高景栩像在开车,那边全是喇叭混乱的噪音。
徐茉淅问:“是高爷爷病情加重了吗?”
“不是,是公司的事。”
“好,那你先忙。”
空气沉溺了十几秒。
高景栩又说:“你今晚先别住花店了。去我那儿住吧。”
“去你那里去住?”
徐茉淅音量提高了一些,以为自己没听清。
“嗯,城郊那个别墅,都收拾好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警察不是已经把闹事的人抓走了吗?”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还会再来。”
“今天应该不会了。”
徐茉淅说完,又从还未合拢的窗户睨了一眼外面。好像在那里看见的凝视变成了一抹高大的背影。
“听我的。我不放心你,你现在收拾一下,我叫司机来接你。”
“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徐茉淅握紧电话,想答应,复又拒绝,“明天还要早起给客人打包花束,时间可能会来不及。”
“……”
面对徐茉淅的婉拒,高景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此时又有电话打进来,他的手机被占线,一声又一声地响。他知道是老爷子那边在不停催自己,心里莫名有点烦。
“景栩?”
徐茉淅在那头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混着湿漉漉的雨声,她的嗓音有种独特的轻,温温柔柔的,像缭绕四周的水雾。
高景栩在一瞬平息下来。
“嗯,这回先听你的。门窗关好,有什么事记得跟我打电话。”
听他的语气,好像没有不高兴的意味。徐茉淅舒了口气,温软答应,“好。”
花店的装潢是仿木制,不太隔音。徐茉淅向来浅眠,稍微有点声音就睡不着,何况今晚的雨这样大。
冬雨连下几夜,她也接连几天没睡过好觉,往往都是在半夜醒来,然后辗转反侧至天明。
今晚更甚,从闭眼开始,她的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那个闹事者的脸,梦里的他脸上的纹身变成了斑斑血迹,眼神犀利,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梦见自己的门被砸开,那个人用手臂紧紧勒住她的脖子,掐她的喉咙,直到她喘不上一口气……
徐茉淅拼命挣扎,也无事于补,只能绝望地感受生命流逝。
最后她从濒临窒息中睁开眼,入眼便是望不见边际的天花板。她呆呆地望着某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啪。”
房间的门被风吹开了,从外面冒出徐徐凉风,掠过皮肤泛起疙瘩。
冷汗从脸颊上滑落,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风声呼呼作响,给宁静的夜增添了一分失重感,一下一下地敲打灵魂。
徐茉淅眨眨眼,才发现是自己心脏在快速跳动。她看了眼门开的缝隙,那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蛰伏在外。
她抿了下唇,从床上起身去关了门,又立马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
接着她闭眼,强迫自己睡着,可黑暗中总会想到那双眼睛。
阴翳、渗人的。
这种感觉给了她十足的压迫,又莫名的熟悉。
她好像……
见过这双眼睛。
天还没亮,徐茉淅就醒来了。可以说她一晚没睡,思绪一直游离,睡了一会儿又被惊醒,反反复复。
她起身,去厕所接了水洗脸。眼睑之下已经有了淡淡的乌青,呈在那张洁白的脸庞上。
今天的天气不太明朗,跟她的精神气一样。她在前几天接了一笔大单,所以从早就要开始收拾包装鲜花。
花束放在冰柜里储藏,以保证它们的馨香。
徐茉淅里里外外地裁剪着,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放空。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一个人。
“你好,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徐茉淅被这凭空出现的声音吓了一番,她转身,看见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人站在门口。
“有空。”徐茉淅站稳脚跟,朝他笑了下,“您是想挑什么花吗?”
“嗯,是这样的。”那人中规中矩,“我们先生让我来订一束满天星,他说要送给他未来的太太。”
“要白色的吗?”徐茉淅问他。
未来的太太……意思就是还没结婚,那就是喜欢的人或者发展对象。
送白色的满天星正好,浪漫又纯洁。徐茉淅寻着他的话,暗自揣摩。
他点头,“可以,另外麻烦帮我添一句祝福语。”
“好的,您想添什么呢?”
他想了想,说道:“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徐茉淅立马给他包扎花束,并在纸上写下那句话。娟秀的字迹浑然天成。
“谢谢。”
结完账,西服男跟她道了谢。
徐茉淅送他至门口,“慢走。”
她穿着青绿色的裙子,乌锦般的长发及腰 ,双唇不点自红,即使没睡好,也分毫不减姿色。
冷风吹拂,她轻咳一声,眼看那人就要走远,没想到下一秒又转过身,盯了她一会儿,不明不白地问了一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