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没料到，自己觉醒阴阳通目天赋后，第一次看到的所谓“脏东西”，居然在此地。
只见他的视野中，原本空荡荡的青石板街道，有着一串小小的脚印。
这并非是他熟悉的妖魔气息，而是……鬼魂！
秦昊深吸一口气，沿着这串脚印走了上去。
脚印的尽头处，乃是一处半掩着门的院落，里面正传来骂声。
“他妈的，死乞丐！”
“你要死就早点去死，一天天赖着干嘛？”
“胆子够肥啊，说，是不是你把贡品偷跑了？！”
“耽误了祭祀，城隍大人发怒，可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说罢，殴打之声越发响彻。
此外还有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焦急道：
“大少爷，别……别打他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昊脸色骤然阴沉，悄然走进一看。
只见两位年轻男子，正对着一个乞丐拳打脚踢，嘴里怒骂不止，显得极为生气，而旁边则是一个浑身肮脏的白发老妪，正在一旁劝阻，却无能为力，焦急万分。
秦昊一眼便认出这打人的年轻人，是那位肥胖镇长的儿子，被唤作天儿。
难怪先前一溜烟就不见人影，竟然是在这里！
但最吸引秦昊目光的……则是更古怪的东西！
只见镇长之子的身旁，有一道小小瘦瘦的虚影，手中拿着一根同样虚幻的竹竿，小脸上满是怒容，举起竹竿不断往前击打，口中更是咿咿呀呀的吼道：
“打，打妖怪！打坏人！”
这是一个小女童的……鬼魂！
只是她极为羸弱，虚影竹竿打在那镇长之子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径直穿过。
镇长之子浑然不觉，只顾着殴打乞丐，神情暴戾至极：
“他妈的，你到底把他藏哪儿了？！”
“再不说，老子砍了你的头当祭品！”
老妪闻言，吓得涕泗横流，疯狂磕头哀求这位大少爷停手，但没有半点作用。
“差不多行了。”
秦昊蓦然出声。
院中几人猛地一愣，一抬头，望见秦昊。
那女童的鬼魂也明显一愣，好似看到天敌一般，一溜烟跑到门背后，
镇长之子脸上的暴戾神色还在，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狰狞的笑脸。
“原来是军使大人……”
“还没入睡么？”
“莫非是嫌弃小人招待不周？”
秦昊平静地望着他，轻声道：
“他犯了何事，大少爷竟怒成这样？”
“有话好好说。”
“这般动手，累坏身子，多不好。”
那镇长之子咧嘴笑道：
“军使，这臭乞丐是小偷，把贡……”
他猛地回过神来，急忙闭口不言。
秦昊打量他片刻，嘴角骤然勾起：
“你先走吧。”
镇长之子和另一个年轻人一愣，着急道：
“可不能走！”
“这事很……”
秦昊平静道：
“不走？”
“那就滚！”
轰！
他伸手隔空一抓，另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子顿时不由自主被吸了过来，随后秦昊大手猛地一挥！
砰！
那年轻人的身躯，骤然将黄泥围堆墙壁撞破，落在废墟中，惨嚎不已。
镇长之子脸色极为难看，惊怒道：
“你……你敢对我们动手？！”
“你这是违背了诛邪军的军规！！！”
他知道的还挺多。
秦昊哦了一声，平静道：
“再不走，我送你走。”
镇长之子脸色急剧变换，最终狠狠地瞪了秦昊一眼，急忙转身小跑，将那名年轻人扶起来，快步离开此地。
秦昊这才转过身。
那头发灰白的老妪呆呆望着他，猛地磕头道：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秦昊急忙蹲下，将她托住，轻声道：
“婆婆，没事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能给我说吗？”
至于地上那遍体鳞伤的乞丐男子，从始至终，没有抬头过，也不出声。
好像被打的不是他一般。
老妪擦了擦泪水，开口对秦昊诉说。
原来这位乞丐男子，名叫赵毅，曾是镇上的一名勇士，少年时期便因射杀猛虎而名扬四方！
这赵毅父母因病双亡，只留下刚出生的胞妹赵月嗷嗷待哺。
赵毅视赵月为珍宝，省吃俭用的照顾妹妹。
然而就在去年，赵毅妹妹刚满六岁之时。
赵毅生病昏迷了一段时间，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妹妹已然不见，只剩下一只带血的小小鞋子。
难以承受这场打击的赵毅，当场疯掉，沦为乞丐，从此再没开口说过话。
那老妪哭着说完这一切，哽咽道：
“小毅是个好娃子啊……不该是这样……”
“军爷，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秦昊沉默片刻，点头道：
“我是！”
老妪犹豫片刻，惨笑道：
“军爷……我们的城隍……”
“是……是妖魔！！！”
秦昊沉声道：
“它做了多少孽？！”
老妪神情惨淡，哭嚎不已。
“每年要上供一百童男童女……”
“只有这样，它才会施法保佑这镇的平安……”
“否则，就有……天灾！！！”
秦昊心里骤然一滞，一双眸子满是怒火，咬牙道：
“镇上的人，就这样看着！？”
“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孩子！？”
老妪惨笑道：
“他们早就不是人……”
“他们拜妖魔为神，为它立金身，享香火……”
“除了镇长……每家每户，都要献出贡品……”
“大家都疯了，都疯了！”
秦昊双拳紧握，开口道：
“所以他被打，是因为……”
老妪点头道：
“小毅纵然已经没了神智，却还是会尽力做点好事。”
“他把一个童男偷出来藏着……然后就被那大少爷抓住了……好在他们还不知道那孩子藏在哪儿。”
“可小毅，只能救一个人……”
“军爷，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秦昊薄唇紧抿，望着那依旧毫无反应的乞丐，忽然心里一动。
他站起身，轻轻来到角落门背后，只见那道小小的女童鬼魂，连手中的虚影竹竿都丢了，双手抱头，瑟瑟发抖，似乎十分害怕他。
秦昊想起老妪刚刚说过的话，深吸一口气，柔声道：
“你……就是赵月，对不对？”
女童鬼魂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抬起头，显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好小啊。
比雪儿还小。
秦昊心里一阵发堵，怔怔地盯着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她的小脑袋。
一些记忆碎片，顺着他的手指，蓦然涌入到脑海中。
画面中，一个少年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毛巾，而一个女童，正乖巧地坐在床边，守着其苏醒。
但下一刻，大门被轰开，一道面目狰狞的妖魔身影，闯了进来。
女童没有哭闹，竟是从床边抓起哥哥为她采摘而来的竹竿，直愣愣地对着妖魔跑去。
她扎着冲天鬏，小小的脸蛋上满是认真，发出娇嫩的怒吼声：
“打妖怪！”
随即，这些画面消失不见。
秦昊猛然抬起头，心神剧颤，想起刚才她拿竹竿打人的一幕，喃喃道：
“原来……你是为了保护你哥……”
稚童未长成，舍身护至亲。
就连成了鬼魂，神智模糊丢失，也还记着这份血浓于水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