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已替换]

顾岩怔了怔,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被学生当面点破,他这个做老师的难免有些心虚。

可他的怀疑又不是空穴来风。这是事实,一般学生达不到每题都对的程度,他教书十年,遇见的那些能到这个份上的学生也屈指可数。

别说殷稚在主席台上那番惊天动地的检讨跟苏主任三番两次地重点批评,就是她来学校第一堂英语在他课上看漫画,他都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好不起来。

她又凭什么让他怎么接受这个现实呢?

然而太过直白的言语终归伤人伤己,顾岩索性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之前在哪儿读书?”

殷稚瞬间就想到她之前说自己在家里读书的时候,夏灵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所以她这次改口了:“国外。”

怪不得。

顾岩这才释然了一些。

如果是这样,那从殷稚这作业上得来的反馈就说得通了。

“老师错怪你了。”顾岩跟她道歉。

“这样吧。”顾岩说,“作为补偿,你从老师这里挑几套题去?”他又打开了他办公桌底下的柜门,十分阔气地道,“这些资料随便你选!”

殷稚:“……”大可不必。

她从小就在英语原声的环境里长大,这些资料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拿回去也是占空间的摆设。

而且说实话,她确实也不是很想……做题。

于是殷稚大义凛然地说:“您还是把它们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顾岩手里捧着几本资料,听了殷稚的话,还当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他觉得殷稚说得很有道理。

见顾岩把那些资料收了回去,殷稚暗自松下一口气。她前脚回到教室,后脚就打了上课铃。

布洛芬的药效只能维持两三个小时,临近中午的时候,殷稚感觉小腹又疼了起来。每个月一到这种时候,她就恨不能把腹部那块儿让她痛不欲生的地方从身体里清除出去。

偏偏这节还是体育课。

大不了就是跑两圈热身,慢慢跑总能跑下来。

殷稚捂着肚子走到操场之前都这样安慰自己,原以为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没想到更大的噩耗接踵而至。

等体委傅绍徐集合清点过人数以后,体育老师才拿着计分册姗姗来迟:“今天我们测八百米。”

他话音刚落,当即有女生举手。

“老师,我生理期来了不能跑步!”

“我也是!”

“还有我!”

体育老师费解地皱了皱眉:“你们班真稀罕啊,这都能撞一起?”

一个兴许是真的,多了说不准就有那么几个偷懒的,不过生理期这种事,他也不好多过问。

体育老师拿她们没办法,只好让几个女生先站边上休息。他清点完人数,做好记录之后,后排却又有个人弱弱地举了手:“老师……我……”

体育老师诧异:“你也来大姨妈?”

全班哄堂大笑。

“不是……”那男生窘迫地红了脸,“老师,我前几天打篮球的时候脚崴了,不能跑……”

“行了!一个两个,一说要体测就不舒服!”体育老师终于不耐烦了,“也没见你们不舒服能少两顿肉!”

“还有不舒服的吗?”体育老师扬声道,“出列!下周单独测!”

殷稚耳鸣不停,全身上下的神经都被腹部传来的钝痛麻痹了,根本没注意到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直到童泯招呼她,殷稚这才回神:“怎么了?”

察觉到她刚刚压根儿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童泯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满。她深吸了一口气,耐着脾气重复:“我说,你要不要也跟老师请个假?”

殷稚:“我请假干什么?”

童泯:“你不也来例假了吗?”

“不用。”殷稚摇了摇头,“我不习惯把事情延后做。”

她身上有着某种出奇的固执,童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那行吧。”殷稚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童泯跑的第二批,冲过终点线以后,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气喘吁吁地绕着操场左顾右盼,寻找殷稚的身影。

殷稚先她跑完,现在还没下课,待会儿还要集合清点人数,她应该不会回教室的。

童泯最后在操场的观台上找到殷稚,四下无人,殷稚捂着腹部,满头大汗地靠在石阶上。

她慢慢走过去。

殷稚的脸色很不好,一双眉就那么蹙着,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发觉附近有脚步声,殷稚迅速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坐直了。

发现是童泯,殷稚:“你怎么来了?”

“……”

童泯有一瞬被她那令人咋舌的反应速度惊到,转而又叹口气,拿出一包纸巾给她。

“不是让你别逞强吗?”

看见童泯递来的纸巾,殷稚抬手接过:“……谢谢。”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这地上这么冷你还坐?”童泯刀子嘴,“我看你是疼得不够厉害。”

“你学学她们不好么?”她一指不远处正在小卖部买冰激凌的那几个,刚刚还闹着来例假不能跑步的女生。

然而殷稚的目光只顺着她指尖瞧去一眼,随即正色反驳道:“那可不行。”

童泯一挑眉梢,以为这人要跟自己高谈阔论,谁知殷稚却是说:“冰激凌热量那么高,平均每100克就有127大卡,我怎么能吃?”

童泯:“……”

童泯忍无可忍,居高临下地一推她的额头:“谁让你去学她们买冰激凌了?!”

她想表达得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嘛!

童泯怎么也没想到殷稚被生理期折磨到这个份上还有心思说什么糖不糖胖不胖,看来是真的疼得不够厉害!

晚上。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殷稚才想起自己忘了买布洛芬,幸好她这里还剩下一颗。

殷稚临睡前吃过药,就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等着机体入眠。

尽管有布洛芬续命,但药物发挥作用的过程仍旧十分难熬,那种全身酸痛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殷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困倦没等到,倒是等来熟悉的反胃感,殷稚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下床去了卫生间。

二十分钟以后,那点折磨人的生理反应终于过去,殷稚有些憔悴地拧开水龙头,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

她挂着一脸水珠准备回床上睡觉,谁知转头看见身边站着个人。

殷稚惊了惊,借着头顶昏暗的白炽灯光,才看清原来是童泯,她诧异:“你怎么还没睡?”

童泯没接话,她眯了眯眼睛,淡淡地陈述道:“你经期反应很严重啊。”

殷稚:“还好。”

她嘴上这么说,可是童泯却同样借着她背后的灯光,看见了她捂在小腹上的手。

就知道这人在嘴硬,童泯叹了口气:“我说你,不舒服何必硬撑着呢?今天还跟大家一起跑步。”

殷稚皱了皱眉,只说:“补考很麻烦。”

童泯对她这句“麻烦”没什么表示,一言不发地领着殷稚走回寝室,这个点七中早就熄灯了,童泯只能打开手机的电筒。

她从书架上抱下一个透明的塑料箱。

那里面装着些日常的药物,殷稚看见她从里面抽了条袋装咖啡似的东西,拿纸杯冲了杯开水给她:“喝吧。”

开水隔着纸杯熨帖掌心,杯口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怕被烫到舌头,殷稚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入口有点甜,还带着点辛辣刺激的味道,殷稚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古怪,问道:“这是什么?”

“红糖姜茶啊。”童泯催促说,“赶紧喝,喝完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殷稚盯着杯子,没什么语气:“晚上喝糖水会发胖。”

童泯数落她:“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想着爱美啊?”

殷稚静了静,可能是痛经的感觉过于令人难以忍受,殷稚最终一声不吭地接受了。不过因为刚接的水太烫,殷稚只能吹一口,喝一口。

红糖水从口腔直暖进胃里,殷稚心头顿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童泯又从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两个暖宝宝出来:“这个你待会儿睡觉的时候搁小肚子上会好很多。”

说着说着,童泯忽然想起殷稚这些天的种种表现……跟别人交流的时候毫无情商也就算了,连洗衣机都不会操作,可以说生活经验值为零。

怕她不知道,童泯就又叮嘱她:“要隔着衣服,千万不能贴身,会烫伤的。”

殷稚拿着童泯给她的两个暖宝宝,有点受宠若惊,熄了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童泯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殷稚在黑暗里低声跟自己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童泯说完,毫无负担地回床睡觉了。

殷稚坐在书桌前,则按照童泯说得那样,把两个暖宝宝隔着睡衣,分别贴在了小腹跟腰后。

没过一会儿,贴着她身体的暖宝宝逐渐发起热来,小腹的阵痛跟腰间的酸痛感都随着那熨帖的温度略有减轻,一时间果然好了很多。

身上的不适感逐渐减退,八百米带来的困倦终于姗姗来迟,渐渐侵袭吞噬掉了她的意识。

殷稚不知不觉缓缓闭上了眼睛,难得在生理期睡了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