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说是请人吃泡面,其实严骞也没那么没有节操。

殷稚从小就是个嘴馋的,尤其贪甜,对西湘楼那边的糖醋鱼更是情有独钟。

早在放学之前,严骞就掐着点在线上订了外卖,所以载着殷稚到家后不过五分钟,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骑着小电瓶后脚也就跟着到了。

“小心别被刺卡着。”严骞每次都要这么提醒她,并且对殷稚表现出十分嫌弃,“你的吃相能不能跟你的长相一样好看点?”

得亏没去餐馆,不然别说结账,他都能没脸得当场走人。恒七的少男少女们要是知道他们票选出来的女神吃相有这么难看只怕会梦想幻灭。

什么狂傲不羁的野玫瑰,明明就是个野人。

每次她这样他都恨不得扛个摄像过来曝光她。

“我今天早上没吃饭。”殷稚咬着筷子,她刚把一块里脊肉送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语调掺着几分不自觉地娇嗔,“你从六点饿到现在试试?放学之前我空着肚子还单挑了一个壮汉呢……”

单方面把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控在洗手台上动弹不得,她还挺委屈。

严骞听了却蹙起眉头:“你又跟人打架了?”

殷稚撇撇嘴,意图狡辩:“我没揍他……不算……”

“你是没揍他,但是你这样做很容易造成他人窒息你知不知道?你妈妈还是个医生,她没教过你?”严骞气势汹汹地,连珠炮似的跟她吼,“他万一真不小心凉在那里,你怎么办?”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教她那些东西,一天天跑出去在外面作威作福。

虽然经常把殷稚喊姐姐,跟在她背后老大长老大短的,实际上严骞的年龄要比殷稚大些,平时不过是喜欢让着她。

殷稚也清楚严骞本质上并不是什么善茬,今天在男厕所要换作是他,恐怕肋骨都能给那黄毛卸掉两根,但是严骞这样烂的脾气却意外很好哄。

所以殷稚当即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骂我就骂我你提我妈干什么……”

“以后不许这样了。”严骞果然很吃这套,语气也收敛了许多,又拿筷子的方头戳戳她的额:“听见没?”

“知道了。”殷稚不满地嘀咕,“你怎么跟我爸似的。”

他看着她伸出手,严骞:“干什么?”

“手机,我的在充电。”殷稚喉头哽了一下,不声不响地打了个嗝:“我吃饱了,想打游戏。”

眼神巴巴的,还眨了两下。

“啧。”

严骞不耐地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行行行……给你!”

他真是嫌弃死她了!!

酒饱饭足后,殷稚打了两局排位,没过多久就蜷在严骞家的沙发上睡着了。

恒阳七中的周末跟其它地方不一样。

别的学校放周六日两天,而恒七是星期五中午放学后,星期天下午再继续到校上课,现在就相当于已经进入周末了。

严骞洗完澡出来,看见殷稚躺在沙发上,也没叫醒她。他上楼去抱了床凉被下来给她盖上,又顺势从殷稚手里抽走自己的手机,离开时还没忘拿起餐桌上没喝完的RIO嗟了一口。

一个人无聊,他决定先去写会儿作业。

刚关上门,手机就振动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严骞滑下接听。

“妈。”

他嘴里是这么喊的,然而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一把低沉严肃的男声:“你殷叔叔的女儿是不是在你那里?”

“爸?”严骞含在嘴里的一口鸡尾酒差点没包住,咽下去之后还呛了两声,他咳嗽着用手背擦擦唇角,诧异地开口:“怎么是你啊?”

严先生没有回答,只是在电话里自顾自地继续:“她妈妈给她打电话她关机,发消息也不回,又来问你妈。”

“……不在。”严骞说,“殷稚不在我这里。”

他面不改色地跟自己的父亲撒着谎,“她周末要是没回家,多半就是跑去学校附近哪个网吧过夜了吧。”

“那好,我跟她妈说一声。”严先生也没多疑,正想跟父亲说再见,严先生却又忽然提了一嘴:“对了,下次见到你钟阿姨,记得问她要个微信,要不然把你新换的手机号给她。”

“为什么?”

严骞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喝完,转身将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

“跨洋话费贵,就算钱多也不是这么花的。”严先生波澜不惊地跟他解释,“你妈平时看韩剧忙,有事没事都不要让别人的家事来烦她,何况现在这边是晚上。”

“所以他们家宝贝女儿再有什么,让你钟阿姨直接来问你。”

“不是。”严骞莫名其妙,“爸,你怎么能这样呢?”

严先生理所当然地:“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殷家跟严家的关系还得从上一辈说起。

殷太爷跟严太爷本来就是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那时候正巧改革开放,两个年轻人就一起跑去南方下海经商,各自拼出一番事业,又合资创立了一家公司。

后来他们又先后结婚,两家人把别墅买在了隔壁,殷先生跟严先生一出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发小。

严先生从小是个比较孤僻的人,连老婆都是殷先生给帮忙介绍的,对象就是殷稚妈妈的好闺蜜,所以两家的关系如何,简直不言而喻。

严先生说完,毫不留情挂断了电话。

“……”严骞一阵无语。

殷稚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客厅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也懒得去找翘板开关,于是撑着扶手,摸黑上了二楼。严骞房间里的台灯亮着,她在门口张望了一眼,发现那人居然在写作业。

“错了。”

她忽然出声,严骞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

回头发现殷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背后,严骞当即大声地控诉:“你要不要这样吓人啊姐姐!进来先敲个门行不行?”

殷稚没理,她靠过去,指着那道题念:“一水平固定的水管,水从管口以不变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喷出。水管距地面高1.8米,水落地的位置到管口的水平距离1.2米,不计空气及摩擦阻力,则水从管口喷出的初速度大小是多少。”

“g取10m/^2的话,这题怎么看都选B啊。”她最后得出答案,“2.0m/s。”

含辛茹苦算了大半天才填上的一道空,结果半分钟不到就被泼了冷水,严骞差点给气笑了:“你这么牛批你来好不好?”他把笔递给她,“反正你们班留得作业你从来不写,你帮我做。”

“行啊。”殷稚倒是无所谓,“一盒德芙。”

严骞:“你要不要逮着机会就宰我?”

“你们家不是有钱嘛。”殷稚笑眯眯地拉开他身边的那张椅子。

严骞很想反问一句“你家没有?”

但是他涵养很好地忍住了。

然而殷稚还在火上浇油,她看着那本物理习题册,恨铁不成钢地拍着严骞的肩膀,唉声叹气地说:“小骞子,你说你这样,高考怎么办啊?”

严骞皮笑肉不笑:“文科倒一还好意思嘲我?”

“不过说真的。”严骞静了静,又问:“你还要跟家里杠到什么时候?”

殷稚拿起桌上多余的笔,拇指摁出笔芯,圆珠笔清脆的声响在夜晚的安静里尤为突兀,她面无表情:“他们什么时候离婚我就什么时候消停。”

严骞张了张嘴,还没待他出声,殷稚就率先截了他的口。

“不准劝我。”

“劝我你就自己写作业。”

严骞识趣地噤了声,殷稚翻开他那本化学手册,问道:“做哪啊?”

“28、29。”想了想,严骞还是把化学作业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又转手拿给她一本绿皮书,“算了你帮我写语文吧,理综我自己来。”

殷稚笑他:“出息。”

语文的阅读题做起来很费时间,殷稚帮忙写到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闹了起来,又是振动又是响铃,殷稚看也没看,顺手摁下接听:“喂?”

“为什么不回消息?”

听见男人的声音,殷稚转笔的手一顿,她瞥了一眼正在看她的严骞,才继续道:“手机没电了,刚刚问网管借得充电器,现在才出网吧。”

“什么时候回家?”殷先生也不多问旁的,直接跟她开门见山:“你妈做得那一桌子菜都凉了。”

“我不回家。”殷稚向后一仰,靠进松软的椅背里:“我准备回学校宿舍,让她别等我。”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从听筒那头传来:“你要是不回,我就告诉你的班主任,顺便报个警,说你失踪。我猜你也不想把这么芝麻绿豆点的事情闹大,对吧?”

这番话看起来没什么温度,甚至是威胁,然而殷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却出奇的温柔,温柔到似乎能透过声音,看见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以及他唇边不矜不伐的微笑,旁人眼里无懈可击的表情。

“殷先生。”

殷稚听着,忽然笑了。

她轻声问道:“你当初也是这么逼着我妈嫁给你的吗?”

男人这次很宠溺:“你说是就是。”

殷稚看了一眼时间,“告诉她我九点之前回来。”她正起身,放下手的笔,警告他道:“你要是敢乱来,我们都别想好过。”

男人哼笑一声,“你乖乖的我就不乱来,我跟妈妈在家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