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9 白荧土

半天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坳里,这是这群劫匪的老巢。

左腾问的这几个人都不知道花片的来处,只知道是军师给他们做奖赏的,具体从哪里来,可能只有军师才知道。

军师这次没跟他们一起来,左腾打听到了地方,跟许问一起来了这处山寨。

安全起见,他们把连林林留在了外面的村子里,两个人一起上山了。

来到这里,他们仿佛看见了一个垃圾堆。各种乱七八糟的树木以及瓦片搭成窝棚一样的房子,臭气熏天。

这里人不多,有一些人懒洋洋地躺在窝棚里,一脸放松与陶醉,对有外人来了毫无所觉。

窝棚不大,他们一半身体在棚子里,一半身体在泥水混合的雨地里,仿佛早就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

“这……”许问有些吃惊,这跟他想象中的劫匪山寨完全不同啊!

“没想到这么破烂是吧?”左腾看他一眼,马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翘了翘嘴角,笑着说,“可不止这里是这样的,你去其他地方看,也差不多。盖房子是要本事的,这些家伙,哪有这样的本事?再加上最近水灾频频,冲得多少人家都没了。流匪突然多起来,也是因为这个。这寨子看上去挺新的,应该也是灾后出现的。”

许问跟左腾一样打量着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然也能看出来这里是新修的,但是对着这垃圾堆一样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挺新的”三个字。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流民宁愿住在这样的地方,也没有自己的家可以回,可以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无家可归,只能被迫为匪。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这里完全没有一个土匪窝应有的警觉。

一半的人下山了,剩下一半的人沉迷忘忧花,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许问两人好几次从他们眼前经过,他们头都没抬一下,跟没看见他们似的。

路过某处时,许问看见一幕非常可怕的景象。

同一个窝棚里躺着两个人,一个明显已经死了,全身僵直,好几只苍蝇围着他嗡嗡嗡嗡,另一个人躺在他身边,全无所觉。他眯着眼,流着涎,偶尔嘿嘿傻笑了两声,在死去的同伴身边,仿佛已经陷入了自己独有的梦境。

许问表情凝重,和左腾对视一眼,迅速加快了步调。

他们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那位军师,他正躺在一张竹床上吞云吐雾,非常享受的样子。

相比其他人,他的神智还算清醒,许问他们一过来,他立刻警觉地从床上翻了起来,想要叫人。

左腾一个箭步上前,轻而易举地把他制服了。

对付这种瘾君子,左腾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没一会儿就从他嘴里问出了这些花片的来处。

当然是买的,有固定的供应商,定期交易。他们给钱,对方给货。

军师说了跟对方初次见面的经过,引起了许问的注意。

他是一次打劫之后,外出在一个镇子上遇到那个人的,对方主动跟他搭话,不知怎么的就聊得非常投机。

其实他们这山寨以前就有,只是非常小。近来人突然变多,事情和乱子也变多了,管起来很麻烦。

军师一直在琢磨这事,不知怎么的就把这烦心事吐了出来,告诉了那人。

那人就说手上有一个好东西,正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这“见神木”。

在那人嘴里,这是一种特殊的木材,可以吃,服用之后可以见到神迹与圣地,神会帮他管教这些手下。

第一批见神木片是对方免费送他的,军师将信将疑地拿回去,试了一下。

效果果然不错。

手下们都很喜欢,迫不及待地要吃,吃了还想。最妙的是吃了一段时间之后,如果中断不吃,他们会百蚁噬心一样难受,那种时候,军师说个什么,他们都会言听计从,真是让他们吃屎他们都愿意。

使用见神木,军师指挥起这些人真的得心应手,如臂使指。

以前外出抢劫的时候,对手强一点,这帮人可能会怂;对手太贫弱,有些人又会可怜对方,不忍心出手。

而现在,见神木的力量超过一切,只要能得到木片,他们悍不畏死,也绝不怜贫惜弱,军师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听话得不行。

军师满意极了,木片用得差不多的时候,又去订了一批,如此接二连三,成了那个名叫伏远都的人的忠实客户。

不过对于伏远都,军师只知道名字,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可以联系到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哦,还有一件事,最早的时候伏远都跟他说,这见神木片只可用来降人,自己最好不要吃。

军师一开始听从了,但后来看手下吃得这么享受,自己也忍不住试了一次。

这一试,从此欲罢不能。

军师自己倒没什么后悔的,自他来到这里,他就是实质上的寨主,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所有物资也全部听他调配。

这么好的东西,他凭什么不能享用?

他就该第一个用!

许问和左腾听了,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见了戒备。

忘忧花有多吸引人他们都是知道的,诱惑很难拒绝。

这个毒贩子能够控制自己,还能提醒他人,已经很是个人物了。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这位呢?”左腾眼中亮光一闪,轻声问道。

军师已经彻底被他整服了,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说:“用这个。”

许问正准备接过荷包,左腾先一步挡在前面,拿起后闻了闻,又捏了捏,才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许问的目光刚刚落到上面,就轻咦了一声。

那是一尊陶像,非常小,只有手指头大。

许问一眼就被这尊陶像吸引住了。

它捏的是一个人形,女性的形态,没有五官,身体也只有最简略最基本的弧线。

但它非常美,那姿态、那曲线、那动态……令人遐想万分,虽然没有细节,但比丰富的细节更加引人心动。

“这手艺……绝妙啊。”许问说。

“是吧是吧。”军师突然露出了骄傲的表情,简直像许问在夸他自己一样,“这是那家伙给我的信物,到狭土镇,住个店,把它放在桌子上,他就会来找我了。”

“那我去试试?”左腾转头征询许问的意见。

许问则翻来覆去地看那尊陶像,最后说:“我有另一个想法。不过,这就要去问问她了。”

…………

“你是说做这陶像的土?”

连林林接过陶像,同样先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表情既惊叹又赞美,跟许问一样被那种美给震住了。

然后她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许问的话,翻过它看这女像的足部。

陶像上过釉,有些光泽,只有一些极其细微的部分可以看见原来的陶土。

当然把它打碎也能看见,但这样的雕像,谁舍得把它打碎呢?

“啊!白荧土!”连林林找到地方,仔细看了看,又用指甲刮蹭了一下,叫了出来。

“确定是?”许问问道,“你之前在给我的信里写到过,我看这图的特征是有点像,但是没见过实物,无法确定。”

“我再看看。”连林林认真地说。

她拿了把小刀,刮了一点陶土上来,放在一个瓷盘里。然后,她点了火,烘烤这些红色的粉末。

最后,她端着盘子,来到暗处,舒了口气道:“果然,就是的。”

许问跟着她过去,看见盘子中央发出一点点白色微黄的荧光,只亮了很短的一点时间,接着就熄灭了。

“白荧土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温度够高的时候,会有发出白光。不过只有温度够高才会这样,稍微低一点就没了。”连林林说。

这种特征非常稀有,这肯定就是白荧土没错了。

“你当时是说,这土是当地的特产?”许问问道。

“对,在当地也不是很多,只有一座山的山壁上有出产。”

“你还记得这座山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