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火力全开,一干就是一个晚上。
还好黑夜刚开始不久,雨就停了,云开雾散,露出了一轮明月,照亮了他们的周围。
不然一直下雨,带来的火把也不够,还真没办法照常工作。
皓月虽明,但亮也有限。
这种时候,许问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
井水村来的包括井水清在内一共五十八个人,他以最快的速度,记住了这五十八个人所有的名字,并能一一对应。
所以,他能对应到每个人头上,指挥他们的工作。
他指挥得实在太详细了,每个人在什么地方开始挖,朝哪个方向动手,挖到什么样的程度,全部都讲得清清楚楚,你根本不需要动脑,只需要照着做就行。
更稀罕的是,他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对于一些意外情况,总能提前做出安排。
譬如这里有一块大石头,挖到什么程度的时候需要多少人一起怎么把它撬开,哪里有一段盘根错结的老竹根,能挖开的挖开,不能挖开的避到另一条路上去
这些石头也好,竹根也好,全部都是埋在地底下的,顶多只在地面冒了一点头,但许问全部都能提前发现,告诉他们处理办法。
一开始还有人会问,许问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而当许问指着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头或者半截竹子,开始用大量专业术语给他们讲它的属性以及在地底的延伸生长状况时,那些人全部都很快闭嘴了。
一晚上过去,没一个人会再多问任何一句话,全部都是一个态度:许问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他简直就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专门来救我们的,不然怎么能什么都清楚,什么都能提前知道?
水与泥混合,到处一片狼狈,还摸着黑,这种情况是非常容易疲劳的。
许问的存在以及他恰到好处的指令仿佛一盏明灯,照亮了所有人的前路,也照亮了他们的心。
明月偏移,渐渐隐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他们稍微休息了一下,坐在一块略微干爽的地方喘了口气。
“许先生,你背着的那个是什么?”有人盯着他身后那个竹筒,好奇地问。
他看见它好久了,先以为是许问用来喝水的,后来看着又不想,终于有个机会发问。
“是一枝桃花。”许问如实回答。
“桃花?”所有人都傻了眼。
“我出来摘的,本来打算送给我未来的媳妇儿。”许问说得很坦然,但说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他想了想,把竹筒从背上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看了看。
旁边瞬间好几个脑袋一起凑了过来,跟他
一起看。
然后很多人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一个人叫道:“花瓣掉了”
许问把桃花枝取了出来,注视着它,轻声叹了口气。
竹筒本来是用来保护桃花的,他把它放进去的时候还做了一些固定。
如果他正常回去,这枝花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骑马一路狂奔到了石生村,还背着它这么颠颠簸簸地干了一夜的活花瓣不掉都不可能。
现在的花枝上,大部分花瓣都已经掉了下来,完好的桃花只剩下了一朵,颤颤微微地立在枝头,看上去也不像能坚持太久的样子。
“扔了吧,回头再摘一枝。我知道有个地方有桃花!”一个人说道。
“你不是说的三水涧吧?那里确实有几棵桃花树,不过这个季节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花。”另一人回应。
“我就是在那里摘的,花确实谢得差不多了,这是最后一枝。”许问最后还是把花枝放回了竹筒,回应道。
“三水涧离咱们村有段距离吧?你怎么上来的?”井水清听着,突然问道。
“三水涧的水涨了不少,我有点担心,上来看看。结果一看就发现麻烦了。”许问皱起了眉。
“是说你本来是出来采花的?你这样一晚上不回去,媳妇不担心吗?”井水清问。
“情况紧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许问吐了口气,回道。
他出来的时候只说要送连林林一件礼物,连出来做什么都没有跟她说,现在这情况,她一定在担心了。
周围一片安静,有人在小声地打呼,这一晚上真的太累了,有点时间就得抓紧睡会儿。
“那咱们抓紧,赶紧干完,许先生就能回去见他媳妇了!”一个人突然叫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去摇他旁边的同伴,“起来起来,干活干活了!”
“哦”那人睡眼惺忪,眼睛还没有彻底睁开,手已经握住了旁边的锄头柄。
这时,已有一抹晨光出现在天边,天地间的黑暗渐渐淡去,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灰色。
眼看着,这灰色会越来越淡,直到天光大亮。
许问也笑了,“那就开工吧。”他站起来说道。
一群人热情洋溢地干活,就在天亮这段时间里,又向前挖出了一大段。
但没过多久,他们快点干活好早点送许问回家的热情就被现实问题打败。
“好饿,饿死了。”一个人说道,得到了大片响应。
他们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是带了一些干粮的,这些干粮晚上休息的时候就已经吃完了,疏通水道这种活计是重体力活,消耗极大。
他们吃的东西油水不丰,饿得本来就很快,
这个时候很多人早就前心贴后背了,一个人喊出声,其他人也有点受不了了。
“那是什么?”井水清突然看向另一边。
那里有一条小道,有些人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走得有点艰难,但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往这边来的。
“那是我媳妇啊!”一个人叫了出来,向前走了一步。
“还有我的!”另一人叫道。
没一会儿,井水清也抿了抿嘴,眼神变得温和。
艰难走过来的几乎全是媳妇姑娘,他也在人群里看见了自己家的堂客。
这边的人迅速迎了上去,跟那边的汇合。
女人们带着竹篮包袱等等,全部都是食物饮水。
她们就是来送饭的。
以前他们下田干活的时候,她们是这样送的;而现在,他们远在山的另一边挖河修渠,她们也这样送饭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井水清上前接过媳妇挎着的篮子,意外地问。
许问是在他们看见涌洞之后才跟他们说的处理规划,村里人按理说应该是不知道的。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跟石生村隔了一座山,很难发现,她们怎么这么准确地找到这里来了?
“林林说的!”井水清媳妇让开身体,露出后面的女孩。
在此之前,许问就已经看见了她,盯着她不放了。
“你怎么来了?”他情不自禁地问。
连林林一脸疲惫,头发被雨淋湿又被风吹乱,贴在脸上,看上去非常狼狈。她满身都是泥水,显然是走了一晚上夜路的,但她神态安适,眼睛比初升的晨光更加明亮。
与许问一样,她一到这里就紧盯着他,两人对视着,仿佛世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了一样。
“你一晚上没回来,我就出来找。先是问了几个人,知道你往这个方向来了,然后看见河里的水,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连林林的声音稳定而清晰,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走到石生村附近,看见泉涌,就知道你做什么去了。你先前跟我说过这一带的规划,我大概知道你会往哪边挖,于是带着她们过来了。”
许问突然出来,想给连林林一个惊喜,更是临时起意去发现了涌洞,因为它决定去做些事情的。
整个过程里他没有明确的规划,也没告诉任何人。
但连林林就像住进了他心里一样,准确地推断出了他的去向,找到了这里来。
不过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她可不就是住进了他的心里吗?
许问注视着她,突然想起了件事,从背后取下那个竹筒,递到她的面前:“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