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这小孩呆住了,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假的?”
十二三分钟时间,他一共提了十个问题,前面的比较简单,后面的比较难,但许问全部都对答如流,全部都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立刻回答的,全部都正确无误!
“怎么样?”许问扬了扬眉,从他手里接过书。
“没想到没想到,还有这决窍。只有五星级酒店可以吗?”少年虚心向他求教。
“呃,别的地方我也没试过。”许问有点心虚,转移话题问,“你家长呢,怎么这个点了你一个人在这里?”
“什么家长,我就是一家之长!”少年理直气壮地说,接着又期待地问,“你说现在这个时间怎么样?适合背书吗?你说我现在背的话赶得上月考吗?”
小孩眼睛闪闪发亮,许问看着他语塞了。
“没有这回事我是骗你的”许问抚额无奈。
“我不信!”少年斩钉截铁,指着他手上的书说,“不然你是怎么背出来的?”
这事许问真没法解释,他稍微一停顿,少年就得意了:“怎么样,你骗不到我的!”
许问真不知道该说啥了,好在五星级酒店舒适安全,复习背书也不是什么坏事,他站起来说:“那你加油吧”
说完把书放回书架,转身走出了书吧。
出门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少年放下双肩包,恭恭敬敬地把里面的课本拿出来放到茶几上。但是课本刚刚放好,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许问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正常人睡得最香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家里是怎么回事,把还没成年的孩子这个时间点一个人放在酒店里。
许问走到服务台旁边,小声跟夜班经理说了几句话,指了指这少年让他们帮忙注意一下。
夜班经理往那边看了一眼,露出诧异的表情,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过去的意思。
认识的吗?
许问顿时会意,转身走进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个标准间,两张床,球球一只猫占了一张,在床铺正中央窝成一团呼呼大睡。也许是听到声音,它睁开一只眼睛,尾巴在被单上拍了拍,又睡着了。
许问笑了笑,自顾自去漱洗,带着一身水气出来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床垫非常柔软,陷进去像是陷进了一团云里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床了。
班门世界他睡的全是硬板床,要么就直接是马棚草垫,简陋而坚硬,有时候还会觉得硌骨头。
就算是陆清远带着他们做的那张华丽的拔步凉床,也一样是坚硬的榉木床板,要睡的时候往上铺一层棉花褥子,软也软不到哪里去。
而像现代这样的豪华五星级酒店,全部都是品牌床垫,柔软中带着隐约的“骨头”,躺在上面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被支撑住了。
单就睡眠感受来说,古代跟现代完全没法比,这就是科技发展的结果。
不过这样比其实也有点不讲道理,毕竟时代是不断向前推进的。
许问想起了陆清远满屋子的设计图纸,以及老人坚定执着的目光。
对于陆清远这样的传统工匠来说,这样一张纯手工打制的床究竟代表着什么?
许问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头天睡得非常晚,但第二天清晨,许问仍然按时起床,醒过来时神清气爽,一点没睡够的感觉也没有。
他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在他眼前,金色的眼睛正对着他,跟他大眼对小眼。
球球饿了,正准备把他舔醒,结果被他抓了个现行。
许问扑哧一声笑了,他抓了把头发,起来喂了猫,然后刷牙洗脸。
二十五岁的面孔倒映在镜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问摸了摸脸。看了一年的十三岁小孩面孔,突然变回来,简直要神经错乱了。
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很大,许问挪了下床,腾出一块空地,打起了战五禽。
打了一遍,效果不是太好。许问思考片刻,拿出手机查了查地图,发现附近有一个小公园。
然后他抱起球球,进了电梯下了楼,来到了那个小公园。
路边公园,小而精美,树木丛生,正好把这个空间跟外面的道路隔离开了,绿荫从头顶上罩下来,显得格外幽静。
许问深吸了一口气,把球球放到旁边的石墩上,开始打拳。
果然还是要这样的环境。
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呼吸着周围微带凉意的清新空气,皮肤感受着轻拂而来的微风,整个人好像与周围的世界全部联通了起来。
许问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骼全部都在发生变化,好像被细雨滋润的土地一样,渐渐充实丰润起来。
他移步、握拳、击掌,注视着自己,掌握着自己。
练完一套战五禽,许问出了一身汗。
不过他的感觉有点奇妙。练了一年战五禽,他还是第一次有刚才那种感受。
他正准备回酒店去洗个澡,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在啪啪啪地鼓掌。
“打得好啊小伙子,你这打的是什么?有点像五禽戏又有些不太像?”一个人噼哩啪啦地说着,万园市本地话,跟普通话差别非常大,但许问奇怪的全部都听懂了。
这种语言,跟他在班门世界习惯的那种非常相像。
这是个老人,头发几乎全白,但是脸色红润,没什么皱纹,真正的鹤发童颜。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许问,问完又摆手:“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叫战五禽,是我师父教我的。”一个名字没什么好隐瞒的,许问笑了笑,解释说。说的是普通话。
“师父教的是独门秘技?”老人也换成了普通话。
“算是吧。”许问点头。
“唔,战五禽,听上去跟五禽戏是一脉的?倒是没有听过。”老人自言自语,又抬起头来问他,“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它的来历?”
“据说最早是战国时代出现的,是军中流传发展起来的一种武技,后来发展演变,华佗五禽戏是它强身健体的一种变种。”
连天青没有跟许问具体介绍过战五禽的由来,只是稍微提了一下,许问也只知道这些。
“然后呢?到现在还有多少人会,你师父这一脉还有多少人?”老人问。
“这就不知道了。”许问说。
“哦”老人有些失望的样子,想了想又问,“小伙子,你师父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介绍认识一下?”
跟连天青认识?那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许问含蓄地拒绝了。
老人越发失望,他长吐了一口气,说:“你这武技我以前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应该是一个隐藏在民间的传承。如果能记载下来的话,能丰富民间传承的信息,也许还能继续帮它传承下去。小伙子,冒昧问一句,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老人的目光热忱,许问正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投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转头接起电话:“是我。”
电话是陆立海打来的,对方想问他起床没,要带他去见一下大老板。许问跟他约定了时间地点,挂上电话,转头对老人说:“没有师父的同意,我不敢随便答应,抱歉了。”
“哦能理解能理解。”老人显然见多了这种情况,很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死心地又问,“下次你再见到你师父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问问?”
许问含糊其词。班门世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战五禽是不是曾经在这个世界的过去存在过,他也不知道。
老人看上去是什么协会的,随便记录个名字也就算了,要是真的追究下去发现完全没法追溯,那可就麻烦了
许问抱起球球离开了公园,老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他统统都没有问。走出老远,他还能感觉到老人失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