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微风清徐。
东方月本来疲乏无力,但听了侍卫的话,瞬间燥了起来,说:“什么?找到放火的人了。”
他看向一旁还在抿着酒的上官明棠,问:“你是说,在这楼里。”
侍卫说:“回月公子的话,属下不敢欺瞒,确在这楼里。”
上官明棠饮下最后一口酒,缓缓抬头,恰对上他寻过来的目光,说:“月公子为何这般看着我,难道是怀疑我?”
顾风岩看了侍卫一眼,说:“找人就找人,难道我这屋子里还有你要找的人不成。”
“回大人的话,属下只是奉命搜查,不敢落下一间一房,这才打扰了公子们的雅兴。既然这里没有我们要的人,属下们便退下了。”
“快滚。”
顾风岩看向东方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明棠他可是最近才得了推荐入了虞都,若不是淮南王引荐,我都不晓得能跟他这般谈得来。”
“淮南王?”东方月目光凌厉,说:“我就说是得了哪家相助,原来是淮南王。”
顾风岩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传言淮南王和丞相不睦,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堂上两人的争锋相对,意见不和是常事。
顾风岩只觉得他不慕朝政,不成想他还是心存芥蒂。
“明棠他还只是王府的一个伴读,我见他与我们一般大,心思又纯,这才想介绍于你,本也想你会喜欢与他相交,看来我是做了多事人。”
上官明棠起身,顺了顾风岩的话,说:“爹只叫我来虞都见见世面,也没想会认识顾大人颜大人,以及两位将军,明棠不过是乡野粗人不懂得如何讨好,既然月公子看不上在下,那我也不厚脸皮在这待了,免得坏了月公子的雅兴,是我高攀各位哥哥了,改日单独设宴请几位大人喝酒,明棠就先退下了。”
“唉,怎么走了呢,你看这事办的。”
东方月起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挡了上官明棠的路,“怎么就走了,近日事多心伤,提不起兴趣来,也不是刻意针对你。”
东方月把他拉过来,抬手搭了肩膀,感觉到他抖了一下,便凑到人耳畔,轻呼了一声,“既然来了,这杯酒是要喝的,来,本公子敬你了。”
上官明棠勉强的笑了笑,想从这人怀里挣扎出来,却觉他手臂似乎更用力了。
东方月又说:“是喝不了,还是不愿啊?”
颜如玉在一旁起哄,“区区一杯酒就想打发我们明棠?看看这委屈的模样,刚才是你把人给伤着了,一杯酒可不行吧。”
萧逸也参与进来,“是啊,刚才都把若……把明棠吓哭了,一杯肯定是不行了。”
东方月笑着看向他,说:“是我错了,我道歉,先自罚一杯。”
说罢,饮了手中的酒,一旁侍从又给满了一杯。
东方月放了人,端着两杯酒放在他面前,说:“现在这杯可以喝了?”
“这赔罪可不行,我看不如两位给咱们表演个交杯酒,怎么样?”
“这个可以,我们名扬也不是第一次了,该有经验了。”
东方月回眸,看着坐在桌前的人都似乎等着这场闹剧进行下去。
他将酒杯递给上官明棠,回眸:“看大家都等着,我也不能坏了各位的兴致,不过这可不是我一人能完成的。”他看向面前的人,继续说:“还要看看眼前这位美人愿不愿意呢。”
东方月目光慵懒,伏在他耳边,柔声说:“美人,愿意否?”
上官明棠眼中绮丽,低低而笑:“月公子既然不嫌弃,我是乐意奉陪。”
众人拍手而欢,“成了,成了。”
东方月沉默了一下,继而明眸看他,引着他的手,与自己交臂而卧,他看到他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笑,清淡,却又像是梢头幽幽的一线光。
上官明棠眸光清亮,含笑饮了杯中酒。
“我们约好了。”
“好……”
众人齐看向两人。
“什么约好了,约的什么?”
“不是,这还有一桌子人呢,怎得就开始眉目传情了。”
“是我刚才眨眼时间太短?没看到细节就一晃过去了。”
“不不不,不只你没看到,在座的诸位除了他们,估计都没看到。”顾风岩看向自己的侍从,说:“你们刚才可眨眼了?”
“回公子,奴才不敢欺瞒,确实眨眼了。”
“那没眨眼的可看到了。”
颜如玉玩笑道:“也没得见啊。”
萧逸搁下酒杯,道:“真是没眼看,老子去看看沈大人这犯人抓得怎么样了,就不在这碍眼了。”
晨风说:“话说皇上不让他人掺和这事,你别去惹事去。”
“我就去看看,到底是谁害得老子扣了半年俸禄。”
顾风岩说:“名扬刚才不也着急,但他也没去,你老实待着,这沈大人可不是一般人。”
东方月说:“我在意是一回事,但我不能出面,再着急上火也不能给皇上和沈大人添麻烦,皇上把这事交给沈大人,没通过刑部以及御林军和禁卫军拿人不就看出来了,皇上知道你们同我的关系,所以才把捉人之责交给了长秋监,那是什么地方,是皇上养的一条犬,呼来喝去,只听他一人差遣。”
“确实,我是真没想到皇上会把此重任交给长秋监。沈大人在朝中那也是出了名的纳忠孝信之人,可是惹不得。”
东方月说:“这般最好,沈大人不会偏袒任何一人,所以我既急,也不急。倒不如坐下来同你们喝酒畅快。”
萧逸说:“不管你急不急,酒我是不喝了,待会该巡防了,走了。”
萧逸转了身,却又突然回头看着上官明棠,“对了,有空来我府里,把那些珍贵的花草搬走,我懒得养,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了。”
上官明棠起身,道了谢。
晨风也站定,说:“禁卫军近日有些懈怠了,我也去回去看看,哪日皇上要是用上了,也不要太差劲就好。”
“你走什么”,颜如玉说,“我还有事没同你讲呢,走什么。”
“那你同我一起走,我这边还有事。”
“行了行了,我也不在这里碍眼了,走人。”
一桌酒席,走的走,散的散,菜没吃几口,话没聊几句,这会儿只剩寂静无声的三人,相对而望。
顾风岩收了目光,微微舒了一口气,“我啊……”
“你也要走!”东方月不紧不慢地说,“这局可是你设的,你就这样走了?”
顾风岩斜睨了他一眼,心说:我这还没出口呢,就赶着我走,还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家伙!
虽然心里抱怨,可面上还是很给东方月面子。
顾风岩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上官明棠,说:“我今日还要去牢狱里一趟,这酒宴本来就是为你俩准备的,既然你们认识了,就留下多喝点,我就不在这招人闲了。”
东方月看着他,“慢走,不送。”
顾风岩一走,席上更是无声了。
东方月拣了菜,叨了几口,这会儿凝着眼从头到脚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上官明棠抿着酒,任他这么看着,也不言语。
从温和无害的目光到冷若冰霜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东方月眸光一冷,似笑非笑地说:“人都走了,就别端着了,明棠海棠不过差了一个字,换了张脸就以为我认不得了?”
上官明棠搁酒杯的手被东方月抓在半空中,他吃痛,“月公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东方月说,“我说什么你该是最懂得,骗得了别人,你却骗不了我。”
上官明棠用力挣脱他钳制的手,酒水在挣扎中晃出来一些漾在手背上,洒下一抹清凉。
他抬眸,目光柔和,“虽然不知道月公子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知道月公子近日丧妻心情不佳也是正常。”
“丧妻。”东方月冷冷地说,“火是很凶,但死没死就不得而知了。”
“明棠知道月公子与堂妻感情深厚,不愿接受也是自然。”
上官明棠从怀里抽出帕子,替他抹净袖口的酒水,动作流畅自然,颇为和气。
东方月倏然逼近,迫使他退至角落,轻扬了嘴角,一阵冷笑:“不是死了,关心我做甚。”
上官明棠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语气柔软,“月公子是把明棠错认成自己亡妻了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逼问。”
“不是你是谁。”
“我这张脸与她相似?”
东方月借着优势把人拉至怀里,“不像,她比不得你好看,也比不得你柔软。她啊,硬气得狠,也傲……”
“为何不一样你还是认错了。”
“脸是不一样,但感觉像,尤其是这双眼。”
“眼怎么了?”
“魅惑又乱神。”
上官明棠笑着,“你是醉了,还是病了。”
东方月细看着他,只觉得那笑容让人脊背发寒,好似那日他打她时的那个眼神,恨之入骨大概是那个样了。
“没病,也没醉。”
上官明棠看着他视线扫过来,继续道:“不好看,性子也不软还能让你这般青睐,也是个厉害人。”
东方月皱着眉,说:“确实是厉害人,就同你一样。”
“怎么又跟我一样了,刚刚还说我软,矛盾不矛盾。”
“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是这腰肢是细软的狠。”
上官明棠把人推开,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月公子这戏是演的真好,明棠差点让你骗了。”
东方月一步一步靠过来,摸着他的脸,说:“哪里是演戏了。”
“一会儿对亡妻表现得那般深情,一会儿又在我面前这般浪荡,我几乎都要信了。”
“有什么不能信的,一眉一目,一言一语可都是真的。”
上官明棠舒了口气,说:“真不敢。”
东方月脸色变了变,冷笑道:“倒是不如你定力好了,看你这般温顺我也差点陷进去,你提醒了我。”
东方月无情地转了身,森然道:“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会如你所愿。”
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