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东方月知晓虞都事时,秋已过半。

刚入虞都便被景帝招了进宫。

承德内殿,朱门半掩。

李英候在殿外,见人上前忙拦了下来。

“公子且慢。”

东方月抬眸看向他,“公公何事?”

“皇上这几日劳心伤神,正等着公子回来一叙,哪知今日却突染风寒,皇上特意嘱咐了奴才,说提醒了公子,以免传染。”

“皇上和公公都忧心了,我向来身强体壮,不怕。”

李英微微一叹,“那便好。”

东方月推门而入却见景帝依靠在床榻,珠帘隐隐透着一丝光亮,恰可以映出榻上人影。

东方月上前叩首,“微臣参见皇上。”

景帝慢慢睁开眼,低声唤道:“名扬啊,朕可是等你回来了。”

“皇上召微臣入宫可是有要事相商?”东方月说。

景帝神色清湛,轻声叹息着,“名扬,朕真是不晓得要怎样同你讲。”

东方月听着他话中有话,心中了然,说:“听闻圣上忧心伤神,不甚染了风寒,可是为了府中事?”

“你都知晓了。”景帝忽然扬了声音。

“来得路上,道听途说了一些。”

景帝披衣而起,说:“你别怪丞相,是朕不让他同你讲的,荀北战事吃紧,你又得了功,朕是怕你因为此事扰了心神,战场不比他处,是一刻也懈怠不得的。”

“皇上,臣没什么,生死之命数,由天定,亦不可强求,您不必太过挂心。”

“朕是想着要你在外历练一番,没想到世事难料,竟让你遭遇这般。”

“微臣明白。”

景帝说:“没什么事就退了吧,朕今日不适也不送你了。刚才荀北回来,这几日就留你在府里歇着,近日可不必上朝了。”

“望皇上保重龙体,微臣告退。”

东方月退出殿外,方才沉敛的神色忽而变得昏沉倦怠,似有倾倒之相。

李英跟在他身后,才走几步,却见身前的人俯下身子,干呕了起来。

“公子,公子……怎么样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

这一病便睡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日申时才醒转过来。

夜羽端了汤药进屋,“公子,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声音虚浮沙哑,脸上带着少有的病容。

“申时了。”夜羽回他,见人要起,忙上前扶了他瘫软无力的身子,说道,“公子身子虚弱,不可乱动。”

东方月无奈地笑了笑,“这是怎么,这身子还矫情起来了。”

“公子连夜赶路,又加上事情紧急,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奴牙姑娘也给您看过了,说是无大碍,不过要好生养着才是。”

“爹呢?”

“太尉府杜大人突然来访,丞相在书房应客。”

院子里已是深秋,敞开的房门里灌进几缕清风,吹得人通透了许多。

东方月着了件薄衫,却没觉得凉。

夜羽回身关了房门,把汤药递上,“少夫人她的尸首早已化为灰烬,皇上许把她与夫人葬在了一处。”

东方月惊道,“我娘?”他顿了顿,又道,“爹他同意了?”

“夜羽不知。”

东方月眉头微皱,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公子,顾大人和颜大人谴人来通知,说是在玉春楼里设了酒宴,若您醒了就过来,他们一直在。”

“嗯,去打些热水来,本公子要沐浴更衣。”

“公子,你的身子……”

夜羽看到他微敛的神色,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

玉春楼里,脂香四溢。

东方月一进楼,便被楼里的姑娘们簇拥了起来,个个柳腰细软,媚笑连连。

“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啊。”

“月公子啊,好久不见了,是来找香怜的,可惜呀,人不在。”

殷十娘谄媚着过来,“姑娘们,这位爷约了人,去找别的公子,快去。”

“月公子,顾公子他们都在等着了,您随我来。”

东方月随着人上了楼。

推门一看,心中已了然,在座这些人里,除了顾风岩,哪一个真是来给他接风的,看热闹的居大多数。

“可算来了,兄弟们给你设了宴,接风洗尘。”顾风岩迎上去道,“快快坐下,看看这脸,怎么这般苍白。”

东方月挨着他坐下,随意道:“累着了,吃着药呢。”

颜如玉道:“前日去丞相府,听着丞相说是晕倒在宫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颜如玉的长相在世家公子里排不上名号,但后天补得好,粉脂一抹,便也白了许多,整个人看着也清秀些,原本的那贼眉鼠眼,看着也让人顺眼了不少。

东方月看了他一眼,发觉这人越来越脂粉气了,便轻咳了几声,“今日是擦了多少粉过来的,这般呛人。”

“这不是你回来的大宴吗,费了点时间。”

一旁的晨风和萧逸低头抿茶,也不言语。

东方月说:“大嗓门今日怎么老实了,看见我不高兴?”

萧逸放下杯盏,“高兴可也得笑得起来啊。”

“怎么,我的面子也不给?”

萧逸勉强的牵了牵嘴角,“面子,给了。”

顾风岩对着东方月眨了眨眼,说:“咳,你跟他较什么劲,他这几日烦着呢。”

东方月端着酒杯,饮下一口,道:“烦什么?”

颜如玉说:“还能是什么,你们相府被烧得事呗,可难为死他了。哪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巡防守将,被这个欺负,被那个打压的,不给活路呀。”

东方月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我爹是紧张了些,你也不要太挂心,他也是迫于无奈。”

顾风岩插话,说:“是了是了,丞相也不容易,你忘记那日朝堂上沈大人怎么向皇上弹劾他了,理解理解罢。”

一直未说话的晨风,终于出了声。

“说什么朝事,今日来不是给月兄接风的?事就过了,该喝酒喝酒,说起来我还要祝贺一番呢。”晨风端了酒杯起身,说:“祝贺你回归自由生活。”

“对对对,之前看你对那门亲事百般不愿,今日算是解脱了,可要庆祝一番。”颜如玉也端起酒杯说。

众人举杯之时,晨风突然搁了酒杯,看向顾风岩,说:“不是还有一位没到?”

顾风岩望向东方月,笑着说:“今日给你介绍一位,保准你满意。”

宴席霎时安静来下来,众人一同望着门口的方向,等待着那扇门再次被推开。

好在没过多久,门悄然开了。

东方月以为会是女子,然而走进来的却是一名男子,准确的来说还是一位美男。

那是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在琉璃盏下闪着烨烨的光泽,眉目如画,英气却又不失明润。

白衣蹁跹,周身散着一股淡香,不重,却有些诱人。

颜如玉起身,让了位置,想招呼人过来。

哪成想,那人直接越过人坐在了顾风岩旁边,看都没看他一眼。

东方月收回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不自觉地端起来轻抿了一口。

“怎么还自己喝起来。”顾风岩见状,起了身,拉了上官明棠,道:“明棠,来,给你介绍,这是咱们丞相府家的公子。”

上官明棠答话,“月公子,顾大哥明棠晓得,之前也见过了。”

东方月抬眸挑了眉,“见过?何曾见过。”

“正旦节那日,月公子贵人多忘事,哪会记得小人。”

颜如玉说:“你这话说得,咱们月公子可不是这种人,尤其是对着你这模样的人时。”

“颜大人又说笑了。”

颜如玉不乐意了,“怎么到了我这就见外了呢,顾大哥,月公子,颜大人?明棠,怎么回事啊,瞧不起哥哥了。”

“不是,不是,叫颜大哥有些生疏,还未曾习惯,哥哥莫见怪。”上官明棠解释。

东方月斜睨他一眼,冷声道:“复姓上官?”

顾风岩知道他这一问,便是有了疑心,“咱们明棠可不是普通人,听说在江南也是大门大户,说是做什么大生意,若离,给咱月公子讲讲,家里做的是什么生意。”

上官明棠看向他,说:“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家父在江南做的是丝绸生意,家里也是小门小户,谈不上大。”

晨风插嘴,“明棠可是谦虚了,咱们这里哪一个也比不得你,生意大了,这想要什么便来什么。”

“丝绸生意。”东方月说,“听闻这在那江南可是厉害,这位上官公子家里怕是要富甲一方罢。”

上官明棠忙摆了手,“没有,没有,若是几位哥哥们喜欢,我明日便差人送些上等的料过来。”

“哥哥?可担当不起。”东方月说。

萧逸看了两人一眼,说,“这里最小的可属不上你,咱们月公子才是弱冠之年呢。”

上官明棠笑说,“那刚才哥哥可是叫了,望月公子不要责怪。”

“若离,没事,大家都知道他小,却从不言语,都让着呢。”

“是啊,有时还叫上一声月兄呢。”

东方月看他,这人笑起来漂亮,锁骨微动,凹陷出诱人的风情,倒是有些惹人了。

“听闻你说之前见过我,正旦节那日?”

“是,公子喝醉了,扶墙吐着呢,是我扶了一会儿。”

“那日是你?”东方月叹说,“之前还以为是哪个美人,倒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然可要抓住人好生聊上一番。”

颜如玉笑了几声,“明棠这般也算是了。”

上官明棠勉强笑着,回了句,“颜大哥又拿我说笑了。”

萧逸开口说:“这般模样,在这群芳争艳的玉春楼可是数得上的。”

颜如玉说:“岂止是数得上,是无人能及吧。”

晨风说:“讨论这些做甚,喝酒喝酒。”

“就是,就是,哪有过不去的事儿,今日就算是认识了,以后见了面也别拘着。”顾风岩说,“明棠,给月公子敬杯酒去。”

上官明棠端了酒杯,却见东方月埋头喝着酒,装作没听到一样,也不言语。

上官明棠一口饮下杯中酒,也当没事人一样坐了下去。

虽说是酒席,却也没能吃得安稳,不过片刻,便来了兵。

萧逸看向推门而入的兵,怒道:“你可知这里面都坐了谁?这般鲁莽。”

带刀的人俯首说:“我们怎么能不认得几位大人,只不过卑职奉命行事,这玉春楼里藏着犯人,卑职也不敢松懈,故才扰了几位大人雅兴。”

“什么犯人?”

“放火烧相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