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深夜,景帝突然醒了过来。

李英上前,掀了帐慢,扶了景帝起身,“皇上,可是又头痛了?”

景帝披衣而起,“朕梦到先皇了,他在怪罪朕呢。”

“皇上近日许是太累了,先皇托梦给您是要您注意身体,不可太操劳。”

景帝叹了口气,“那人在丞相府怎样了?你可听闻。”

李英替他揉着肩,“奴才倒真的有些消息,听闻前几日小姐带着人去那玉春楼闹了一通,月公子后来跟着乖乖回府了,都说一物降一物,公子是被治得服服帖帖呢。”

“两人能好好过下去也是好事,也不枉朕应了这门亲事。”

“皇上”李英说,“皇上以先皇遗愿为重,秉承先帝之志,丞相和公子都感恩着您。”

“感恩不感恩不知晓。”景帝轻笑,“名扬看着倒是安稳了些,前日还进宫说要回荀北,继续做那监军呢。”

“这是好事啊,丞相往日还思虑公子不思进取,整日浑浑噩噩与几名烂友吃酒风流,现在好了丞相这下也可以安心了。”

“丞相现在与朕也生了嫌隙。”景帝说,“朕不但没要了那女子的命,还把她许给了名扬,丞相现在对朕该是心寒了,往日下了朝丞相便来同朕下棋谈心,现在除了上朝能见到,后宫内殿是看不到人了,李英,你说朕如何才能让丞相放下芥蒂啊。”

李英俯首,“皇上为得是天下社稷着想,丞相自会体谅皇上的难处,您不必挂心。”

“朕想封了名扬。”景帝忽叹一口气,“封他做个安乐侯,平日里安安乐乐的就好,也不求他做多大功勋,也好给丞相个说法,你觉得如何?”

李英立刻磕了头,说:“皇上所做决定定有您的思虑,奴才不敢做评判。”

景帝轻笑了声,“名扬自小跟朕亲,丞相府上又无其他子嗣,说起来,他小时候还是你常照顾着呢?”

李英说:“先皇在世时与丞相整日议谈国之政事,府里有没有女眷照顾,每次进宫来,丞相都带着小公子,先皇也是喜爱,所以就派了奴才看管照顾皇上和小公子了。”

景帝忆起小时候的事忽然咳了起来,李英忙扶着,慢慢替他捋着背,“皇上,您没事吧……皇上……太医,快去请太医。”

“没事……不用请太医……去……去把朕的药拿来。”

第二日清晨。

东方月早早便起了身,夜羽替他收拾好了行李,一早便在府外候着了。

一番梳洗过后,东方月才缓缓地开了口,“你来这府里也有些时日了,看来是适应了。”

凤泠拿过外袍,伺候他穿上,“多谢公子替凤泠赎身。”

东方月笑:“谢不谢的倒是无妨,可是听夜羽说你在府里没少挨训。”

“王伯教训得是。”凤泠说,“下人有错就要教训着。”

“忍过去就好了,我过段日子不在,派你去紫云轩伺候着夫人,你可愿意?”

“奴婢全听公子差遣。”

“夫人不是咱们虞都的人,多注意些,出门别是被人欺负了,夜羽也同我讲过了,你会些防身的功夫,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上官明棠穿戴整齐,双眼含着泪花,倒真像是新婚燕尔不想同丈夫分开的模样。

东方月上前,抬手抹掉他眼角的珠泪,打趣道:“这泪花倒是逼真了些,可还有啊?”

奴牙随他从身后出来,“公子,这是小姐给您准备的药材,还有平安福和锦囊,望您这一去,平安得归。”

东方月递了个眼神给夜羽,让他收好东西,转而看向上官明棠,“夫人没什么要对我说得。”

上官明棠识趣,把人牵至一旁,哀怨道:“相公这一去不知何时会归,我……”

“没人,何必故作姿态。”东方月笑道。

“是了,逢场作戏而已,这一别倒不知道何时再见,唯保重二字了。”

“这话说得,好似我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东方月笑着将人拉近,“大可放心,不会不归,岂能让你守了寡,我可是舍不得。”

“嗯?”上官明棠故作思考状,顿了顿,“或许是我呢。”

东方月向前挪了一步,把退后的人紧紧地圈在了怀里,细声说:“你……你舍得去死,好不容易才苟延残喘得活下来,不是说要看着我们家破人亡吗,这就要放弃了?”

“是啊,说不过,打不过,还斗不过,叫我怎么办啊,我一介女流又不能入朝为官,何日才能看到你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啊。我还不如早早投胎了去,说不定早轮回还能等到那一天。”

“怎么这般心急呢,再等等啊,是不是。”东方月说。

上官明棠回身望了一眼不远处等着的人,推开他圈着的手,“总是这般趁我不注意轻薄我。”

“这才哪到哪,你夫君我这计还没在你身上用呢,怕什么。”

东方月牵过“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细声说:“再者,你的注意力都在我脸上,何曾在我手上过,是不是我这脸还挺引人注意的。”

“可不是,这脸长来全都迷惑人心了,正事是没干一点。”

“看看,这还能不能谈下去了,怎么说着说着就酸上了。”

“不就是吗,月公子的风流韵事那在虞都都数得上名号的,我也没说错啊。”

“得儿”,东方月叹道,“怎么,是在这循环往复里出不来了是吗,坑深得狠啊。”

上官明棠轻笑,揶揄道:“还不是月公子自己执着于美貌,好好的说着,非要夸自己漂亮。”

“哈哈哈”东方月笑说,“怎么还吃起自己丈夫的醋了,你何时不漂亮了?”

上官明棠有些委屈道,“那日啊,牢狱里,你可不是这般说得,叫人好伤心一顿。”

这一提醒,东方月才想起来,那日确实说过她长得一般的话。

“呵,怎么还较真了,那不是夜黑吗,看不清。”东方月说,“也吃酒了,说那话时正混乱着呢。”

“都是谎话,不晓得骗了多少姑娘了。”

“哪来的谎话,句句属实,虽然脑袋混乱,可身体不是诚实吗……”

东方月一下子将人抱上马,吁了一声,抓起上官明棠的脚就要把鞋子给脱了。

上官明棠慌乱道:“做什么呢。”

“身体诚实”东方月说,“为夫给你演示一遍。”

“快放我下来。”上官明棠挣扎说。

“不放。我这可不算轻薄,你可是我的人了。”

“咳咳”,东方黎的轻咳打破了两人的喧闹。

“月儿。”

东方月回眸,“爹。”

“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路。”

上官明棠眼带幽暗看向东方黎,仅仅一瞬,又恢复了如常的神情,俯首作揖,往府里走去。

东方月眼疾手快,敏捷地拦了路,低声细语道:“最好给我老实点,为夫我还没同你玩够呢。”

上官明棠置若罔闻地往前走,没回头也没停下。

东方月翻身上马,手持缰绳看向东方黎身后的凤泠,“把人看住了,少了一根头发,你提头来见。”

东方黎斜睨了凤泠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此番回去荀北,建功立业爹是不指望,但要平安归来,你可记住了。”

“爹,孩儿谨记。”

……

更深露重。

丞相府书房内,烛光烨烨。

“她以为靠着定远侯便可以安枕无忧了?”东方黎放下杯盏,说,“自以为逃过一劫,殊不知这以后她的命数便不是自己可掌控的了。”

“丞相的意思是要除掉她?”颜如玉坐在对面道。

“人是要除掉,但不是在这里,皇上不听劝,就要他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丞相的意思是?”

“从哪里活的就从哪里结束。”

凤泠端了茶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旧茶换了新茶。就看东方黎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随口吐掉,说:“这旧茶啊,即便披着新茶的叶子,也还是旧茶,这一尝便知味了,杯盏再贵,不是新的也喝不下去,新旧有别。”

颜如玉看了眼凤泠,端了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旧茶是比不得新茶,可它也是挂了那名品茶的称号,虽尝着不可,但也是得罪不起的。”

“偌大的地方,就没有一个能办事的吗”东方黎说。

“有是有的。”

“话言尽于此,不便多讲,送客。”

颜如玉在凤泠的引导下,出了凌云轩。

他走在路前,说,“听说这丞相府之前就你一个女眷,可是真的?”

凤泠回:“夫人未嫁进府之前,确我一人。”

“看来所言非虚。”颜如玉叹道,“话说,你是从玉春楼被买回来的?”

“回颜公子的话,是公子替奴婢赎了身。”

“也是奇怪了,你家里可有什么人?”

“奴婢一人。”

“嗯,我自己走就好,你且回吧。”

凤泠送他出了府,疾步回了紫云轩。

上官明棠伏在书案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抬了头,看向奴牙。

奴牙会意,立马开了房门。

却见凤泠早已换了一身行头,跪了下来。

“公子,凤泠来迟,还望公子恕罪。”

上官明棠起身,说,“做的很好,这些日子以来,你受苦了。”

奴牙说,“凤泠姐姐这般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凤泠看向上官明棠,低声说了句:“公子,他们可能要动手了。”

上官明棠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全然不以为意的饮着清茶。

凤泠抬头,恰恰看到他脸上那抹柔和从眸光中褪去,只剩下了一丝阴鸷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