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数月后,虞都皇城被秋意笼罩,飘零的落叶给这座繁华之城添了一抹萧瑟。

而独独那丞相府里张灯结彩,披红挂幔,好不热闹。

王伯忙上忙下,更是一刻不得清闲。这二十几年来,这座凄凉的府邸终于要迎新的女主子了,他这会儿正笑的合不拢嘴。

东方黎站在堂外,笑脸迎着前来祝贺的百官。

“恭喜丞相,恭喜月公子。”

“同喜同喜。”

景帝魏瑜捉了一身常服,带着李英前来祝贺。

东方黎与东方月忙躬身上前迎了人。

景帝说:“名扬啊,这可是成亲了,日后不可再乱来,你可知晓?”

东方月应声点了头,说:“微臣多谢皇上,给名扬寻了这样一门好亲事。”

“那女子虽然哑了,可她身后有整个江南,日后定会是你的良助,你要好好看清才是。”

“名扬谨记皇上教训。”

景帝待得时间不长,看着两位新人拜了堂,稍寒暄几句,回了宫。

父子两人送走了前来吃席的宾客,东方黎看着那满府的喜字,心里竟有些说不出来的伤感。

东方月看着他,声音清冷:“爹还要名扬做什么。”

“您要名扬娶妻,名扬便娶了,爹还想要什么。”

东方黎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我想要什么,我儿便要给爹什么?”

……

紫云轩的檀木窗映着烨烨红灯,一晃一晃的,却掩不住屋内透出来的绯色。

梢头的冷月映着木窗上贴着的大红喜字,东方月喝得有些多了,站在门外,凝视了许久,许久,直到那红色在眼底消失殆尽。

东方月开了房门走近,挑了盖头。

上官明棠正坐在床榻上,恰与他视线相接。

“来了?”

东方月忽然笑了下:“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这般冷漠的语气,可是要辜负了大家对我们的祝愿……”

上官明棠沉默,“怎样,是要我秉持贤良淑德,与你琴瑟和鸣?”

东方月顺手将人圈进怀里,灼热的气息如数落了下来。

上官明棠并不反抗,两人僵持了良久,才听到他说:“贤良淑德,你可是会?”

“不会。”

“琴瑟和谐,你可愿?”

上官明棠漠然:“不愿。”

“那你费尽心思来了我东方家是为何?”

上官明棠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你们东方家一步一步走向衰败,看着东方黎死在我眼前……”

“死?”东方月微微一笑,甩了甩手,“你可看到这一身红衣了,你如今入了东方家便是我东方家的人,他日,你是人是鬼都与我有所牵扯,东方家家破人亡你以为你会毫无干系,未免天真了些。”

深秋的风微凉,上官明棠起身关了窗,裹紧了身上的红袍,“月公子这般可是怕了。”

东方月露出慵懒的笑,“你看我怕过?”,他端了酒杯拿到他面前,“交杯酒,要喝吗?”

上官明棠接过酒杯,“我有一事不明,你愿意说吗?”

忽而来得掌风,熄灭了房内的烛火,旖旎的风光变作浓黑的墨,隐去了一地春光。

黑暗中,上官明棠听到他说:“乐意之至。”

“明明百般不愿,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之前不是痛苦的要我死,是忽然想开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了过来,上官明棠摸着有些灼痛的脸颊,眼神恨恨地看向他。

东方月收了手,慢慢走近,“区区叛贼之女,你何德何能嫁与我东方家,是我,应了皇上的赐婚,因为什么……因为想陪你玩,也想看你如何玩。”东方月缓缓地说,“你要看着我爹死,那我就看着你如何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自今日起,你便独守这空闺,不可踏出紫云轩半步。”

……

杯盏落地,摔得粉碎。

顾风岩垂眸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人,笑着道:“怎么了,娶了亲还这般不高兴?”

东方月睁眼瞧了他一眼,又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你可知他娶了什么人。”萧逸笑了起来,“上官海棠—罪臣之女,这怎么会高兴呢。”

“皇上和太后赐婚的人,你还觉得她是罪人。”顾风岩说,“治了太后的郁疾,得了皇上的赏赐,她可不是一般人。”

颜如玉抿了口清酒,不疾不徐道:“听闻这是大将军仅剩的血脉,此女深得定远侯的倾爱,我可是记得萧都尉师承定远侯来着,难道这拜师之事是杜撰的?”

萧逸一愣,暗暗咒骂了一句:他妈的,差点坏事儿。

他看了一眼对坐着的晨风,却见他神色如常的饮着酒。

萧逸站起身,说:“师傅对她喜爱又怎样,不过是死了爹的孤女,能奈我何?”

晨风徐徐地搁了酒杯,笑说:“萧师兄向来是这种憨蠢的性格,不喜自然不会多加关注,他是巴不得师傅身侧只他一人伺候呢。”

颜如玉笑意满满:“竟不晓得萧都尉这般孝顺?”

萧逸一口饮下了面前的酒,大声地喊:“我孝不孝顺关你何事,我可没有你那些闲情逸致,买来姑娘们的胭脂水粉回去做研究。”

萧逸顿了顿,继续说:“我倒是想问,你买那些东西来做何,是往自己脸上抹?”他看向颜如玉,“啧啧,也怪不得颜大人这脸白皙光滑,比玉春楼的姐儿都要亮。”

“你……”颜如玉恼羞成怒,“你这憨货,简直蠢过头了。”

一直闭着眼的东方月突然呵了声,“闹够了吗,没够就给老子滚出去闹。”

颜如玉敛了神色,看着他道:“到底是何事让你这般脾气,难道真的是与那娇妻不和、房事不和。”

顾风岩暗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会,凭借咱们这副容貌,还有咱们月公子拿不下的人。”

晨风应和:“倒也是,家里待得不开心出来便是,那玉春楼可是有娇人等着月公子呢。”

颜如玉说:“是了,我听说有人为了月公子可是哭了整整一夜,不想去看看?”

“你说什么?”东方月眼神凌厉,“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那玉春楼里你的红颜知己啊。”

“红颜知己?”东方月忽而笑了笑,恢复了如常的浪荡,“也是了,得有好几日不见她可,怪想得。”

颜如玉说:“我可是听闻那玉春楼的老板殷十娘又进了一批可人儿,尤其是那兔儿爷,个顶个的美腻。”

顾风岩笑他,“你消息总是这么灵。”

“去转转,如何。”

几人刚要起身,却碰到踏着台阶而来的沈凌白。

颜如玉阴阳怪气地喊:“呦,这不是咱们御史沈大人吗,今天这是打哪来得风竟把远见博识的您给吹这来了?”

沈凌白一向谦逊不惹是非,本想绕过他这一群人,打了酒就会,却见萧逸突然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近日许是被朝堂之事给蒙了心,沈凌白竟也恨铁不成钢的来了一句:“王孙贵族本该引朝堂正气之风,而你们却在这里高谈阔论污秽之气,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颜如玉手肘碰了碰东方月,嘴角一斜递了个眼神过去。

顾风岩自然知道这群人的想法,望了一眼东方月,似是在说,不要惹事。

东方月搁下杯盏,抬眼瞧了他一下,“沈大人这是何意,我等几人不过是朝堂之下喝酒谈情的一点小趣,倒是被沈大人给抓了个正着,却也谈不上是污秽行径。”

旁边一直默着的晨风插了一句,“莫非这沈大人是神仙下凡不成,大人您啊,难道是不如厕的?”

“哈哈哈哈哈”

几人同时笑出了声。

沈凌白既羞又愤,酒都没打完,放下碎银就走了。

“呵呵,这沈大人还真是有趣。”

东方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眸色深了几许,萧逸取了酒给他倒满。

东方月端起来轻抿了几口,漫不经心地问,“据说,这沈大人当年可是状元之才,先皇在世之时,审时度势,办了几件大事,可现在,却也没得见有何作为。”

“作为?”顾风岩说:“月兄果然是身在朝堂却两耳不闻朝中事啊。”

“如何说?”东方月问。

顾风岩说:“如今丞相跟淮南王两方势力牵制,众臣们纷纷站队倒戈,这沈大人自命不凡,向来不屑拉党结派之事,如何作为?先皇在世之时,慕他状元之才,委以重任,可到了咱们皇上这儿……”

“到了咱们皇上这儿,天下繁盛,百官朝堂,没有官官相护,没有贪官污吏,御史大夫还有何用?不过是摆在台面上,叫人好看的官罢了。”颜如玉接上他的话。

“哈哈哈,就是就是,月兄可是不用担心,丞相受百官拥戴,想要接近你的人可是到万春门了。若不是因为月兄无心朝政,我们几人也不敢同你走得这般近。”晨风顺。

东方月瞧了他一眼,肃然道:“不可胡语,我爹也是为皇上分忧,先皇逝世将皇上托付于他,他自然要尽心辅佐,才不会辜负了先皇托付之重任。”

颜如玉笑说:“是是是,月公子说的可是对,所以,咱们这顿酒月公子今日必须要请了。”

晨风说:“当然是要月公子请得,结亲之时都没能喝个痛快,今日不醉不归,如何?”

萧逸拍手称快,“好。”

“吃酒是要的。”颜如玉有些惋惜的说:“那玉春楼的人还去看吗?”

“去不去,还是要看咱们月公子啊。”萧逸说。

顾风岩打趣道,“家有良人了,他还敢?”

东方月扔掉手中的杯盏,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有了妻又如何,我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东方月,浪荡不羁是本性,改不了的。”

“得儿,那走吧”

萧逸转身与迎面而来的奴牙撞了个满怀,“怎么回事?没长眼?”

顾风岩上前解围:“是你转身太急,怎么这般横,让人看到,该是以为你欺负弱女子了。”

奴牙低着头,轻声说:“是小女子失礼了,望公子见谅。”

萧逸掸了外袍,说:“声音倒是柔得狠,抬起头来让本公子瞧瞧。”

“公子,是小女的过错,还望公子海涵,原谅小女的莽撞。”

“啧啧,还真是应了你的绰号,你个憨熊,瞧把人家姑娘吓得,别怕别怕。”

萧逸说:“道貌岸然。”

奴牙微微抬头,对上了东方月斜睨的目光。

“是你……”

“香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