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葛凝玉想说些什么,可面前温景渊缓缓走上前来,愈来愈近,几乎快要贴上。
温景渊深深注视她,他发觉,葛凝玉的神情比往常柔了许多,他更是不知道,这是怜悯还是同情?
葛凝玉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将军不需为自己辩解什么,倒是将军,何时会在鄙人面前露出这么难看的神情?”
温景渊不屑的哼了一声,“鄙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温景渊睥着她,眼神冷的很,冷的能将盛夏的热气一扫而散。
可纵然如此,她心中还是有百般难色,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难以说出口。
“你军营的那些武器,不是鄙人所为。”
葛凝玉稍稍一惊。
“你胡说,本将明明看到你那些日子总是出入武库,还跟那些锻造的将士行贿!”葛凝玉的心都在颤,“若不是你,父亲和哥哥……”
还有营中那数以千计的将士都不会白白跟着遭殃!
“那是你父亲咎由自取,报应罢了。”温景渊稍稍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烟杆,不紧不慢地品着。
“报应”两个字深深地戳在她的心上。
“你父亲犯了大忌,功高盖主也就罢了,还那般猖狂,纵然先皇如何看中你父亲,都是要防备三分的。”
“只是先皇并未动手取你父亲性命,谁知你父亲太过自信,那次出征中尉的建议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自顾自地去打了那场必败的仗!岂不是他咎由自取?”
“行贿……鄙人倒是觉得没必要,一个口令就可以让他们做事,鄙人为何还要行贿?”
父亲虽功高震主,可没有丝毫的异心,当时身为葛秋月的原主根本没有资格去插手这件事的分毫。
她本以为先皇知晓父亲的为人,更是极为信任,就连玉玺的藏匿之处都可以全然相告,可再细细想来,历朝历代,哪一个功高盖主的人不引得天子忌惮。
温景渊说的话,也在理,只是……
“只是军库的事,大人在本将这里,只怕还不是清白的。”
“鄙人不需要什么清白不清白的。”
温景渊眯着凤眸,暗沉的光伴着唏嘘的光划过眼底,修长的睫毛落下一遍阴影,葛凝玉盯着他好半天,先前想说的那句话都不知怎得开口。
“将军这样看着鄙人作甚?”
葛凝玉抿了抿唇,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温大人的木坊是本将父亲的不是,本将会倾尽自己所能帮温大人找到母亲,同样,本将希望温大人不要再与本将作对,放过本将军营里那些士兵,他们是无辜的。”
“你若是想要寻仇,或是对将军府的不满,冲着本将一人来便是!”
一口气说完,本应该感觉怅然,可却是浑然不觉的紧张。她虽这么说,但她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温景渊。
温景渊愣住了,怅然地笑了笑。
“葛将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爽快,那么鄙人再说一次,鄙人根本没往将军的武器上动手脚。”
出征乃是大事,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葛家的作为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不过,他倒是喜欢葛凝玉这般,恭恭敬敬地把话儿说清楚,不像她那个爹,任是个出身低微的人都看不起,大庭广众随意羞辱。
葛凝玉看着温景渊那一脸的认真,她心中竟生出一丝疑虑。
难不成……当真不是温景渊干的?
“葛将军不信鄙人也是理所应当,既然如此,将军还是请回吧。”
温景渊拿起那一贯钱,晃了晃,“将军以后若是不妨碍鄙人,鄙人自然不会再多生事。”
葛凝玉微闭了闭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本将先行告辞。”
看着葛凝玉离去的身影,温景渊久久没有言语,不如说愣了好一会儿神在想她方才说的那话。
葛凝玉这人还真是会自说大话,什么帮他找母亲,好大的口气,就连他都不记得的事哪里会那么容易……
不过,他断然不会这么轻巧地与葛凝玉撇清关系的,毕竟,他还挺好奇,葛凝玉要如何反叛。
温景渊倏然一顿,随后露出一丝暗笑。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知道了……
——
炎热的夏夜伴着嘈杂的蝉鸣,夜已经很深了,只剩下挂在天上的月亮和一片望不到头的黑云。
恋草早已经熄了灯睡去,她这才拿着一叠纸钱走向后院。
这纸钱是给阿莲的,阿莲不过大她几个月,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就丧了命……
阿莲好比亲人,这些年跟着她,总是吃苦……
倏然一阵风吹过,门外清晰地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葛凝玉倏然一惊察觉到不对,慌忙灭了勉强的火星,躲在了暗处。
“将军,葛将军可在?”
那人小声地呼喊着,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下人。
葛凝玉在暗处一瞧,那声音生的很。
她从后面绕了过去,趁那人不注意,精准地掐住了那人的喉咙,手上的火折子一擦,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何人?大晚上的私闯将军府,活腻了么?”
“将军饶命,属下,属下是将军营中的人,是祁副将派属下来找将军。”
葛凝玉稍稍缓神,手也松了几分,“离宁让你找本将,所为何事?”
那人吓得脸都白了,颤颤巍巍道,“副将让属下请将军眼下赶紧去军营一趟,军营……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副将没说细枝末节,只是让属下禀告将军,营中出了奸细……”
奸细?
她的营中为何无端出了奸细,难不成是先前她去城外办事的那段时间,恰巧离宁也被传到了宫中。
“不过将军不必多心,副将已经将那奸细给擒住,副将说事关重大,要等将军处置。”
葛凝玉彻底松开手,那人也松了口气,惊慌的神情才缓和了几分。
“事不宜迟,这就出发。”
月黑风高,两个人影簌簌地奔走在道路上。
军营的位置距离京城还有一段的路程,想来到那儿应当是后半夜了。
到了一处无人处,后面那人倏然冲到她的前面,停了下来,这也迫使她将马停下。
她立刻询问,“怎么不走了?”
那人将脸转过来,一脸奸意,那股不妙的感觉席卷全身。
“今日将军怕是到不了军营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腰间的弯刀,赫然晃过凌光,“若是尸首,我倒是可以帮将军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