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温府

棠梨宫外

季元青看着葛凝玉一脸凝重地走出来,赶忙问道,“将军可还好,方才温大人来了,奴本要进去通报,可却先一步被拦住了。”

葛凝玉摇摇头,“无妨。”

她将手上的药包塞到胸前的衣襟里,“季元青,带我出宫。”

季元青虽看得出她脸上的不对劲,可没有再多问下去,便匆匆带她离宫。

恋草不准进后宫,所以便在宫门口等着她。等了许久才看到了不远处出来的身影,立刻迎了过去,可看到的是葛凝玉那凝重的脸色。

恋草不知道这一去发生了什么,只得看了看她身后的季元青,季元青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多问过,恋草也会意。

——

本是要回将军府,可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将身上药材交给恋草,让他好生保管着,她则去了温府。

她摩挲着手中的铜钱,她想借着此机会,与温景渊好好算算先前的旧账。

温府里面好生凄凉,下人几乎没有,就连个花花草草什么的都没有,木头倒是多得是。

算来,这是她来温府的第三次。

一次是为了烧这里,一次是来为牺牲的将士们偿命,这一次是来还钱加算账的。

想来温景渊今日对她说的话语气虽然凌厉,可却让她有些心生疑虑,反倒给她一种错觉,温景渊好像并不那么针对她了。

她来的时候,温景渊正在院内站在池子边,时不时地给池子中洒着食儿。

“温大人。”她恭维地做着礼数。

温景渊挑眉看向她,可不过瞥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去。

“将军来得还真够快的,这么担心婉贵妃的安危么?”温景渊弯了弯唇。

葛凝玉眉心稍动,“温大人说笑了,本将是正人君子,婉贵妃是圣上的妃嫔,断然不会因为大人口说无凭的捏造而慌张。”

若是温景渊真的说出去,她便与婉贵妃一口咬死是温景渊造谣。

温景渊本就与她有仇是人尽皆知的事,再加上方才只有温景渊一个人看到她与婉贵妃的所作所为,这些年她在朝上行事一直谨慎小心,想来那些大臣应当不会将这件事推到他身上的。

温景渊听后愣了下神,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景渊竟然……笑了?

葛凝玉有些不解,她本以为温景渊听到她的说辞会生气得很。

温景渊继续不紧不慢地撒着食儿,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若是刚被封侯的将军呢。”

葛凝玉霎时间身子紧了一下。

“不过将军也别担心,鄙人明知道将军是个断袖,哪会造谣将军对女色感兴趣。”

你!

葛凝玉刚想反驳,可想了想,断袖来说对于现在在温景渊面前的她倒是个很好的开脱罪名。

断袖……

她心生一计。

好,本将就是断袖,到时候大肆宣扬喜欢你温景渊,闹得沸沸扬扬,恶心死你!

葛凝玉从口袋中拿出一贯铜钱,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上次找你借的钱,本将还清了。”

“还清了?”温景渊瞧了瞧那贯铜钱,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你欠鄙人的东西,何时能还得清?”

说起来也愧疚,当初因为温景渊在朝上多了句嘴,就被父亲认为是顶撞的大不敬之罪,父亲本要那他性命,可温景渊当时的确受圣上爱戴,便命她一把火将温景渊的木坊给烧了出一口恶气。

她曾与父亲理论过很多次,不必为了个温景渊动气,可父亲当时军功得胜,太过傲气,在京中几乎是横着走的,任谁都不放在眼里。

纵使她再怎样劝阻,嘴皮子都磨破了,父亲也听不进耳朵里。

只怕父亲也没想到,不过短短的几年时间,温景渊京能从一介小小的偃师,爬到朝上掌权之人,甚至可以左右身上的决策。

“当年的事本将也是无奈,本将当时无权,就如温大人手中的食儿一般,只能人认摆布侵蚀。”葛凝玉深沉的叹了口气,“如今我父亲已然因病逝世,葛家也落魄至极,想来应当能解温大人当年心头之恨。”

木坊对于偃师来说,就是命。

“你倒是撇得清楚。”

温景渊的语气说不上平淡,可还是感觉隐约藏着一丝不满。

“将军府的确有错在先,可这些年,温大人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扯平了。”

这些年出兵打仗,总会有一些战车和兵器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特意去查过,温景渊的确收买了武库里的守卫,甚至还参与了重中之重战车,弩车等武器的锻造。

想都不用想,是他故意而为之。

“你这些年做的事倒是让我父亲屡屡陷入危险,最后才被小人钻了空子,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如此惨状!”

温景渊沉默一脸,眼中的光沉了下来。

“哼,才不是鄙人的错。”

温景渊的倏然看向她,那瞬间,犀利的神情仿佛都带着不可言喻的杀意。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父亲一意孤行只是烧毁了鄙人的木坊?”

“木坊烧了可以重新再建一个,本将的家人死了还能复活么?!”

听家里的下人说,父亲和哥哥回来的时候异常的惨状,就连御医只看了一眼便吓昏过去,祖母更是吓到心悸,修养了好几个月才修养好。

她虽然没见过当时父亲的惨状,可却在战场上见过残肢断臂的模样,是何等揪心。

温景渊眉眼间倏然浮现一丝落寞,手中的饲料尽数散落在池塘中……

他向葛凝玉走近了几分,背着夕阳,温景渊脸上映着阴影,还有眉眼间那说不出的感觉。

温景渊指了指温府一处偏的不能再偏的屋子,“将军可知道当年将军烧毁的木坊中有鄙人母亲的画像,世间仅此一幅,将军这一把火,便是将鄙人的念想全然毁了!”

葛凝玉看着温景渊指的那间屋子,霎时恍然。

此时她才想起来,她貌似见过那画像,好像是一副侧颜,她本以为是从街上淘回来的,再或是圣上赏赐的,哪成想竟是温景渊母亲的画像!

温景渊自小离开了母亲,儿时的记忆总归是不大清楚,就像她对落水之后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她只记得被一个好心的妇人救下,在身旁养了几日,便被送回京了……

荆州城,吝才良的那些话……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温景渊连自己的母亲都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