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恨意

“春喜第一次在镇宁侯府上香的时候,我觉得她有病。

“若是上香就能解决问题,谁还学什么本事,谁还去拼命,上香不就把问题都解决了!”

发财又闷了一口酒。

“是我对老天爷太不尊重了吗?现在遭报应了。”

元宝转头看他。

“你对老爷天不尊重,为什么要报应在春喜身上?”

发财红着眼,眼底滚着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他憋不住。

嘴唇抖了好几下,最终还是闷了一口酒,才说出话,“对啊,我对老天爷不尊重,老天爷惩罚我啊,惩罚春喜做什么。”

泪珠子砸进了酒坛子。

他又闷一口酒。

元宝脸上挂着寒霜一样,没吭声。

过了好久,他捞起发财给他的那坛子酒,灌了一口。

“好多年前,我姐姐来给小姐做婢女,小姐糊涂,分不清是非分不清好歹,我姐姐让云阳侯府的老夫人活活打死了。

“自那之后,我恨了小姐好久好久。

“我真的很讨厌她,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想,凭什么,凭什么我姐姐死了,她却活着。

“明明她那么讨厌,什么都不会,却活着。

“我姐姐武功高医术好,忠心耿耿护着她,缺死了。

“我讨厌她讨厌到几乎想要杀了她。

“是春喜和我说,说她只是被云阳候府养坏了,说她也是可怜人。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变了,变得好像很精明了,很果干了,也分的清是非曲直了。

“你知道那天她和傅筠和离,春喜多高兴吗?

“她半夜跑到吉庆堂来,抱着我和王伯哭,说小姐终于脑子好了。

“她真的脑子好了吗?

“这破烂的江山,早就烂透了,里里外外的烂透了!

“一国之君甚至养出来的死士亲自反了他,这不可笑吗?

“她为什么还要忠于这样的朝廷!

“她若是脑子好了,明明手里有兵符,她为什么还要和那帮朝臣耗着?”

元宝的声音哽咽着,抖着。

抖得那么厉害。

“济南府,那可是济南府啊,整个城,那么大一个城,被琉倭人里里外外血洗替换。

“发财,你知道我当时看到那些济南府的百姓被打的不死不活的样子,我心里多难受吗!

“他娘的,这个世道烂透了!

“上上下下都烂透了!

“她为什么不直接反了!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春喜受伤了,才说什么要登基,什么要报仇!

“为什么!”

元宝很难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几乎吼出来。

“我真想杀了她!可我知道,我要是杀了她,春喜一定恨我!”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登基,一定会天下大乱。”

章景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低沉而带着悲痛的声音从元宝身后传来。

元宝梗了一下脖子,没回头,没说话。

但是发财叫了一声,“章世子。”

他要起身,被章景繁摁了肩膀。

章景繁朝元宝看过去。

“徐西宁从前如何,我不做评价,因为我不了解,你姐姐因为她死了,你恨她,合情合理。

“可后面的,我不太赞同。”

元宝讥诮的冷哼。

“我需要你赞同?”

章景繁牵着嘴里,大概是想要笑一笑,可心里实在太难受了,笑不出来。

他撑着膝盖,一点点的坐下。

捞过发财手里的酒坛子,也不介意这是发财喝过的,自己灌了一口。

“琉倭渗透我朝,渗透的太厉害了。”

连太后都是他们的人。

真的很可笑。

“二皇子原本也难当大任的,我和傅珩曾在牢里聊过,将来陛下离开,谁来继位最好。

“可这些皇子里,没有一个可用的。

“后来,二皇子不知怎么,忽然就变了。

“就像徐西宁一样,变得猝不及防,但是变得很好。

“二皇子果决又能屈能伸,他如果愿意,他会是明君,可他不愿意,他走了。

“你知道二皇子走了之后的朝堂有多难吗?

“皇室宗亲都和地方势力勾结,大理寺卿为首的寒门学子与皇室宗亲相互不容。

“若非六部尚书是当年长公主,傅珩的父亲以及国子监那边全力坚持,留下这么六个人,现在我朝早就国将不国。”

元宝冷笑,“别说的好像你们付出了多少就有多么大的牺牲一样,你们不过是为了权力。”

章景繁缓慢的摇头,又很轻的点头。

“为了权力有错吗?如果没有权利,你觉得吉庆堂保得住吗?

“吉庆堂作为我朝最有钱的商号,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因为什么?”

这个元宝真没想过。

章景繁道:“因为皇上一直知道,吉庆堂依靠了一个邻国的皇子,皇上没有将吉庆堂赶尽杀绝,不是他仁慈,而是他留着一点侥幸,若是有朝一日两朝征战,吉庆堂能成为那个调和点。”

但他又眼馋吉庆堂的钱。

所以,明里暗里的纵容云阳候府和傅筠对徐西宁的各种敲诈。

“说这些,有点远了,那就只说现在。

“澄明和蒋国公还没有抓到,那就意味着琉倭在我朝的活动,还在进行。

“如果我们在二皇子离开之后,徐西宁用武力登基,她一个女子啊。

“你能想到那份艰难吗?

“别的不说,天下读书人先容不下她。

“容不下她是小事,可在有心人的怂恿下,就会变成形形色色的暴动,抗议,造反。

“你说,琉倭大军若是再卷土重来,我们还有国土吗?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家,成国公府,祖祖辈辈征战沙场。

“我家到我这里,就剩我了。

“我不可能允许任何一个琉倭人践踏我祖先打下的江山的。”

章敏也是这样想。

所以章敏当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元宝皱眉,“她横竖都要登基,偏偏利用春喜,拿春喜受伤,当成她自己权力的踏板!”

发财没好气道:“什么叫权力的踏板,你特娘的疯了吧,你以为我家夫人很想登基吗?

“你知道她每天多辛苦吗!”

章景繁拍拍元宝的肩膀,“权力没有错,只有有权力,才能做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