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并不犹豫,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卢维?喘了一口气，却道：“你答应得未免?爽快。”
江陵冷笑：“我又不是答应永远不杀你,你就算回京城又如何，要杀你很难吗？不过如果你现在不告诉我另外的人是谁，你现在便会了。”
卢维?神微微有些涣散，心中苦笑，不是永远不杀,是以后?杀。不过也要看还有没有机会罢？只要他见了皇上,不，只要他见了大姐，江陵还能杀得了他？天真。
可是他还想要一个保证，他看?江陵：“只是空口保证么？你以你的父……不,你以你最亲近的人起誓。”
江陵的脸沉了：“我不是你，我只会以我自身起誓,若是你能助我杀仇,而我言而无信，便让我无葬身?地。”
卢维?叹了口气,倒也干脆，答道：“前司礼监秉笔?监孙晋。”他在疲累,一只手支在地上，说道：“他统领东厂,想要取得江家的一切交给皇上,所以与我们合谋，人马各自行动，结果谁先谁得。”
江陵看?他：“江家的一切？包括?么？”
卢维?垂首道：“当然是……”他忽然连声咳嗽，半伏在地上,咳得连血沫都喷了一地。看?眼前地上的血沫，卢维?心中凉了一半，不，只要名医在，没有关系。他抬头道：“我已经说了，你该放我了。”
江陵追问道：“除了他还有谁？”
卢维?笑道：“这种事你道是谁都能参与的吗？事密则成，又不是打仗，人有用么？只有他和景王。”
江陵看?他：“真的没有了？”
血已经流了不短的时间了，卢维?只觉得脑子空晃晃的，极是吃力，身躯慢慢地弯了去，咬?牙道：“若是还有，便让我回不京城。江陵，让我的大夫过！”
江陵轻声道：“我答应不杀你，可没答应救你。要是你现在求求我，我说不定会发一发善心。”
卢维?眼前一片模糊，他咬了咬牙，生的欲望抵抗了一切，神智渐渐有些失控，只记得要去见皇上，要让她！他顺势一头磕在地上，低声求道：“江姑娘，求你，让我的大夫过。我不想。”
江陵冷淡地看?，不言不语，卢维?听不回应，闭?眼努力抬起身子，又磕了一个头去：“是我丧尽良心，与人合谋杀了江家人，求你，求你，暂时饶我一条贱命。”
敏娘?也看不去，使尽全身气力挣开“官差”，“官差”一时也看得呆了，手上松了劲头，竟就被她挣了开去，敏娘急步奔上前，看?江陵：“你……何苦折辱他！”
他本是神仙一?的人，??在上，姿容绝世，风度翩翩，只微微一笑便如繁花盛开天?云青，他俯首看?自己：“原你如此貌美。”眼里的欣赏令她欣喜、心花绽放。
可是如今他竟如此狼狈，一身的血，一身的泥，?衣成污，蜷缩跪地以求活命，她的心……
?大的仇，要杀便杀了，何必这般折辱于人？
江陵一手格开她，敏娘竟然被格得后退一步，江陵转身冷冰冰地看?她：“他不是一直这般对你的吗？不是一直这般折辱你的吗？怎么，你受得，他受不得？你是天生贱骨头？”
一连四个问题，步步紧逼，敏娘后退一步，却直?脖子说：“他没有！”
江陵看也不看她：“那我现在也没有。”
敏娘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接去该说?么。
傅笙持刀站在一侧，虽不忍心，却地盯?敏娘，以防她暴起。“官差”也了近。
江陵不?理会她，蹲了一把拎起卢维?的头发，低声说道：“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孙晋，十天前已经被我杀了。所以你告诉我的信息能有?么用呢？”
卢维?大吃一惊，略微溃散的神智迅速回笼，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盯?江陵：“你……”
江陵嘴角绽开一丝笑，这笑意在卢维?看起如同鬼魅一般，接去的话语如同从地狱里传：“他在南京城，莫愁湖畔，荣养天年。”
卢维?颤抖?：“你……”
江陵垂眼皮：“我一直在告诉你们，我很聪明，可是你们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我既然知道凶手?一是景王，又知道了敏娘是你的手，顺藤摸瓜追查过去，虽然难了一些，可是你难道忘了敏娘和阿缇是我阿爹救的？案子是我阿爹翻过的？我阿爹了，可是一起做这事的还有一个人呢。有了目标?去细细翻查，一天不行，一个月，一年，总是能查出的。对不对？”
江陵赶莫愁湖畔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老?监孙晋偌大的别院里躺?十几个护卫，这些护卫的身手远不及“官差”、敏娘他们，因此傅笙、四明、阿松、阿成他们六个人很轻松地便解决了，并没有杀他们，只是打晕了绑了起。
老?监其并不是很老，也就五十岁的模?，满脸皱纹如核桃，头发花?，不胖不瘦的中等个子，身子稍稍弯?，似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也直不起腰。
江陵踏进屋子时，老?监孙晋脸色极是难看，他看?她良久，方说道：“江姑娘，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江陵就像看?一个人一?看?他，这个曾经短暂执掌过东厂的?监隐居在这种地方，想必是有人关照过的，别院很大，花木葱笼，远处有?子娇声笑?，很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
他自言自语道：“所有的线我都斩断了，能找我这里，除非是那几个人告诉你，可是他们绝对不会。”
江陵笑了一：“你说的那几个人，可是皇上、朱大人、景王、卢维?？”
孙晋悚然一惊，掀起眼皮定定地看?她，失声道：“景王爷……”
江陵道：“对，是有人告诉我景王是其中一个主谋，只要知道有景王，?要找你，花一点时间总是可以发现一些东西的。”
孙晋瞪?她：“你杀了景王爷？”
江陵失笑：“我倒是想，可是景王自己病了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想?，要趁?其他凶手还活?，没得及自己掉，让我亲手了了血仇方才痛快。”杀景王此事万万不能承认，就算在将?人面前也断然不能。
孙晋松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江陵找了两张椅子，一张给傅笙，一张自己坐了，天色尚早，孙晋此处?平得久了，所有护卫被擒?后便安全得很，她想要和孙晋聊聊。她有?的事想要知道。
孙晋看?她，叹了口气，自行说了起：“江姑娘，既然你已经接手了江家的一切，我便?么也不需隐瞒了。这件事其是卢维?起的头。我并非推诿，卢维?设计贾侍郎案暗藏叶敏娘送入江家?时，我还只是司礼监的末位秉笔。他知道江家的秘密，想要掌控江家，以此让景王爷在皇上心目中份量愈重，并能于私拥有更的财富招揽助力与裕王相抗。后我于偶然间也知道了江家所掌握的财富，便想与其由卢维?掌控，不如拿了献给皇上。届时我虽然替管东厂，却只是暂时的，而景王势大又先入了手，便只好借东厂?势与景王爷和卢维?合计，若能顺利获取更好，若是不能，另想他法。”
江陵努力镇定?自己，说道：“另想他法？厂公大人，你一人?万人?上，灭江家很容易罢？”
孙晋摇了摇头，居然老答道：“很难。我与江家无仇无怨，当然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过了这么年，江陵心中的怒恨悲愤?次翻涌而起，如海上巨浪撞击礁石，猛烈地冲撞?她的胸口，她盯?他：“没有办法？”
孙晋坦然抬头：“普天?莫非王土，江家握?不应该有的财富，那便是不忠，我欲为皇上取回，江家却故作不知，几次试探冥顽不化，是为没有办法。若是他交出所有，于国于家于己都是大善?举。可惜他不知大局，不体忠孝，最终如此，我也是痛惜。”
江陵的怒火几乎要冲上头顶，傅笙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起身上前。
江陵方停了一歇，道：“东厂夺人家财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孙晋看?她：“东厂是先皇所建，为皇上办事，自然是一体忠心。江姑娘，我听闻你能力超群，绝不于你父，江家的财富你既然已经接手，我只望你能够明?事理，不要学你父亲，将一切交于皇上吧。”
江陵双手颤抖，心却一怔，脱口而出：“江家的财富！江家一场大火，俱被你们烧得干干净净，?么财富也烧得净光了！难道那些挖地三尺的毛贼也是你们所派？！”
孙晋看?她悲愤的双眼，却张大了嘴怔在那里，他看?她，喃喃地说道：“挖地三尺？挖地三尺做?么？不对，你……你竟然并不知道……你们江家，你们江家……”
他的震惊落在江陵眼里，江陵漫天的怒火中也心中生疑，江家的秘密，她听人提过几次，都不以为意，以为只是说江家巨富所藏?地。难道并不是？
孙晋忽然问道：“你现在的财富从何而？”
江陵冷冷地看?他，他颤声问道：“你父亲难道?么也没有留给你？”
江陵冷笑一声：“你和景王，千方百计地找我、要抓我，就是为的我父亲曾留给我?么？”
孙晋看?她：“若不是如此，你一个小小孩童，稚龄幼?，十年间从何而这么的财产？叶敏娘潜居江家这么年也是丝毫不闻，她并未露馅，你与她至亲，若是江宣曾给你?么信物或者其他，她断然不可能看不。唯一的可能是在平时江宣与你相处时，曾经提点过你，所以事发后你才能靠?指点……”他喃喃地说道：“若是当初由叶敏娘带?你逃出府去，才应该是完美计划。我不应该反对的。唉，叶敏娘，她从小便由卢维?精心□□，我当时想若是由叶敏娘和你一起，那我一场盘算便全落了空了，叶敏娘啊，她是为了卢维?是可以六亲不认的，时候我可是半点法子也没有了，因此便一力反对让叶敏娘带?你一起逃亡。”
他叹了一口气，看?江陵：“你不晓得，卢维?有一套秘技，□□幼童极是好使，先是催毁幼童的心神意志，?重塑，?催毁，?重塑，据说这?子反复，那幼童这一生都会唯他?命是从，无论他怎么对她，都会甘?若饴。就算逃了，还是会留恋不已反而企图回他身边继续受他各种对待。你的阿娘，应当是最成功的一个。”
江陵一时怒火攻心，一时悲凉愤恨，竟不知道说些?么好，傅笙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江陵反握住，却不知道自己的劲力有大，傅笙只静静地让她握住。
孙晋说完那些，又沉默了很久，才抬起沉重的眼皮，道：“景王爷已经了，你?么时候杀卢维?？”
江陵冷冰冰地说道：“杀了你?后。”
孙晋瑟缩了一，却笑了起：“南京城里江氏珠宝行开得热热闹闹，我便知道有些事要有个结果了。江姑娘，我杀江宣并无后悔，可是害得你一个?子自幼孤苦，近年想起心倒有些难过。是以适才便与你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些，权当是解了你的疑惑，聊作补偿吧。”
江陵静了好一会儿，方才让自己冷静了一些，她慢慢地说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孙晋叹道：“你说我会不会告诉你呢？”
卢维?听完江陵的话，牙齿“的的”两声，心中又凉了几分，若是她早知孙晋，若是她已经杀了孙晋，那么他……
江陵一手拎?卢维?的头发，另一只手上的刀慢慢移卢维?的面前：“你想回京城，想借?皇上问话告诉他?么？你猜我知不知道？”
卢维?这才真正绝望，他底也有几分骨气，忽地便坐正了，江陵因为一手抓?他的头发倒被他猛力一挣带得歪了歪，她松开了手，听卢维?问她：“你是如何杀了景王的？”
江陵仍是蹲?，平视?他：“你不是天第一聪明人么？你猜？”
卢维?不理会她的嘲弄，继续问道：“谁是内奸？”
江陵微笑：“我不想让你得瞑目。”
耳边却传一个声音：“我。”
是“官差”，声音沉稳，音色普通。卢维?慢慢转过头，脸上有?恍然和悔恨。
“官差”只略一使力便卸了敏娘手中的刀，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景王爷要成大事，可以，公子要辅助王爷成一?传奇，可以。使人灭门杀?，使人母?相残，不可以。公子，你要做这?的事，便不应该派我。”
可是不派他，谁能够无条件一心一意地听敏娘的话？但是偏偏又正因为他对敏娘的心意，才让他不肯也不愿看?事变得更加的坏。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敏娘茫然而震惊地望?“官差”，“官差”没有看她，他看?卢维?：“景王府，我助江陵为的是杀你，并不是景王，但现在觉得也没?么不好。昨?我出去探路，则是和江陵相会，你的护卫们我用了一点点药，察觉不出，但打斗久了会乏力。因为江陵答应我不杀他们。”
卢维?垂头坐?，双手微微颤抖。
背叛，他亲自训练的士护卫，背叛了他。一饮一啄，莫非天意。
有马蹄声从路响起，远远的只听阿成的声音：“林哥儿，那些人都已经被捆好了，一人带一个。”
江陵站起，低头看?卢维?：“你的护卫，我会交给朱大人，你的尸首，我会让晋王的人收。”
卢维?抬头，眼中终于露出绝望，江陵长刀挥出，在敏娘的惊呼声中，卢维?的头颅??飞起。
江陵扔掉刀，纵身上马，马儿希律律一声长嘶，载?江陵如飞一般离去。
傅笙紧随而去，四明、阿松策马跟上，不一会儿，官道上一连二十匹骏马疾驰而过，漫天尘土中，夕阳如血。
而尘土中的几滴泪水，消失无踪。
第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大章？所以昨天是真来不及写完了。
第六卷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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