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绸缪

夏言真道:“宋老板,实在对不住,其实并不是要转租了,而是要自用了。”

宋老板瞪大了眼睛:“自用?”若是自用那的确是没有法?了,他想再说什么,又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忧伤地叹了口气,满腹愁思,不知如何是好。

夏言真有些于心不忍,道:“还有两个月,宋老板多人寻访一二,总能找到好的铺位……”

宋老板摸摸头,知道人家是自用便是连一丝埋怨也不能再有,苦笑道:“夏大人有所不知,?个地界儿,?么大的铺面儿,当真是旺铺之位,任谁家有都会自用,就算出租了,等闲也不会停租。便如我,除非是病到不能动了,或者是遇上灾祸了,再或者就是您要收房了,否则,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停租的,说实话,若是您要卖的话,我到处借钱也要买下来。不过,”他振作了精神,“大不了到差些的地段差些的铺子,总能找得到地方,只要货好,主顾们还是会来,就算生意会差些,那也无妨。?般的好运气怎可能占了一辈?。又不是我的房子。”

他虽仍是愁眉苦脸,却坦然地朝他们笑了一笑,拱拱手:“主客一场,多谢夏大人照顾了。”

无论他是因为夏言真是官,还是因反正也续租不了禀商人天性好合好散,又或者是真?想得开,?般心态也是难得。

傅笙见他强自开解,态度也是自始至终和缓,先是求恳,再是失望,最后坦然,却全然没有半点抱怨和戾气,想了一,踏前一步道:“宋老板若是四处查访后,一个月内找不到合?意的铺子,廊坊四条那里可以去看看,店面比?里要小些,也只有两层,若是不怕委屈了,或卖或租都是可以的。”

夏言真和江陵、四明、孙恒达都意外地看向他,宋老板也一怔,眼睛一闪,紧走几步到了他跟前:“?位小哥说什么?廊坊四条您有……铺子?”

廊坊四条那间铺子夏言真和江陵都看过的,夏言真建议留,虽然旺地旺铺能卖出好价钱,但是同样的旺地旺铺易卖难买,如今江陵满腹计划,他相信傅笙亦不是心无算的,他看上去不言不语,?中定也有许多计划。当时傅笙也应来哪些铺子暂时不动,反正另外的铺子庄?卖了也足够了。

傅笙点点头,指江陵笑道:“是她的铺子,不过比较小,只怕不合宋老板的需要。”

宋老板激动地说道:“廊坊四条的位置与?里相差无几,租那里也是要有机缘的,?一时之间我哪里去找更大的!”

傅笙见他恨不得马上敲定,便好言道:“你且先去寻摸别的,总之那里我们给你留,断不会先给别人。她是夏大人的世侄,您总该信得过夏大人。”

江陵笑对宋老板点点头。

宋老板连连点头,感激地看江陵,又将目光转向夏言真,夏言真不知所以,便顺傅笙的话意对着他点点头:“她的确是我的世侄,廊坊的店铺是她的,你放心,作得了准,先给你留。”

且不提宋老板一颗?放进了肚?里,欢天喜地地回了店铺里,?边几人也转身离开。夏言真没有说什么,四明和孙恒达则有些困惑,但?是人家的店铺,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问起来反显得多事。

只有江陵若有所思,傅笙含笑看她,走了几步,江陵便“啊”了一声,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地转头看傅笙,一只手忍不住抓他的胳膊摇了几摇,满眼都是笑和叹息,还有的则是内?里满得盛不住的开?。

傅笙知道她明白了,也忍不住微笑:还有什么比两人的默契更让人开?的吗?

她这幅小女儿情态看得夏言真不知为何有些闹心,咳了一声,江陵立即松开手,笑脸却依然。孙恒达直接便问了出来:“傅笙,你为何忽然想到将廊坊的店铺租与那宋老板,甚或要卖与他呢?要知道提前两月通知收回店铺已是厚道,有出租便有收回,正常的商业行为而已。”难道你竟是因此心存愧疚??不应该呀。

夏言真也转头看傅笙。

傅笙笑了一笑,解释道:“我看他一直目光清正,虽然不得不结束租约,却只是遗憾惋惜,至多带了烦恼和愁苦,全然没有看到有一丝埋怨和不甘。我便想,此人可交。”

孙恒达摇摇头,就为??豁出一家旺铺?

傅笙手握成拳堵了堵嘴,笑道:“?是先决条件,必不可少。另外是,你们忘了昨日陵姐儿说,要卖福建的兼丝布北镇布漳绒?些?”

只这一句,夏言真四明孙恒达一时都恍然,?些布虽说已经在全国流行,但还是多在南方,北方虽有却少且贵,且人人还是追捧丝缎的雅尊贵。同样的价格,便是兼丝布便宜一些,人们当然还是选择真丝绸缎。

宋老板开的?么大的绸缎铺,结个人情,到时候合作也罢合伙也罢,总比单独斗要来得有效且快速。到时候江陵的店和宋老板的店一起卖,只怕效果极好。

夏言真欣赏地拍拍傅笙的肩膀。

江陵却和傅笙又异口同声说道:“还有……”

似是两人都没想到会一起说出口,一愕之又一起收住,不禁相对哈哈而笑,傅笙便微笑住嘴,江陵也不客气,笑嘻嘻做个鬼脸,说道:“你们没听出宋老板的口音么?”

?时夏言真、四明、孙恒达相视,亦是异口同声:“徽州口音!”

四明道:“他是徽州人,亦即是说,他是徽商!”

徽州商帮是当今最盛极盛的商帮,行商遍布全国,他们紧密团结,十分抱团,且能力极强,商会力量也最强。

江家虽然曾经也盛,但十年前满门皆落索,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们早忘得差不多了,江陵重出江湖是生人面孔,便有傅家认证,亦要从头开始,因此结善缘就极是重要了。

宋老板在京城开?么大的绸缎庄,在异地定然也有商铺,那么他在徽州商帮中定然也有话语权,江陵与他们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一家旺铺又算得了什么!何况那也是卖或是租,又不是白送!但?人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了。

最要的是,那位宋老板很明显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讲道理的人心中便有情义。

夏言真看?两个孩子,?里那点闹心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陵却似全不知夏言真和四明的那些复杂?思,只一径四处张望,每一家店铺要不门外驻足观察,要不就拉了傅笙进去细看,还要技巧地询问。四明早惯了她这般,?几条最热闹的大街他和孙恒达前几天也都来过,今日便陪着她,遇到知道的情况便先作解释,免她多费时间。

夏言真则是头一遭看他们如此这般,好奇,却也兴致盎然。从前他与江宣一道时,江宣甚少带他在市井繁华地做事,却也能在讲起来时详尽无二,他终于明白,那些知识都是这样来的。

当然也可以让手去打探了解,然而?过程中便能学会一些微妙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而且,有什么能比亲自去看去问去了解更直观更有效更有用呢?

当他们走过一间四开间的大药铺时,江陵啊呀了一声,对傅笙说道:“咱们怕是要在京城或南京再开一个医馆了。”

傅笙秒懂,道:“那便开一个。”

江陵想了一想:“倒也不急,等牛非闯出名堂来,再挂上老太医的讳,嘿嘿!”

夏言真在一旁听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那位牛大夫,阿缇说她医术极是了得,家中有人病得甚,请了回春堂大夫吃了五天药只略略好转,牛大夫要了方子去看过后改了改,只一天便好了许多。后来厨房的刘婶老寒腿,牛大夫也给开了方子,吃了几天说疼得比去年轻多了。你是如何识得她的,对你也是极好。”

江陵得意洋洋,若有尾巴那便少不得要摇头摆尾了,笑眯眯说:“那个就说来话长了,”作势偷觑了夏言真一眼,谄媚地说道:“不过夏叔叔要听,我自然要详详细细地说啦。”

夏言真忍俊不禁,轻轻拍一拍她的头顶。

江陵缩了缩头,做个鬼脸,夏言真见她鬼脸花样亦是百出,一张脸上七情上面也不知道怎么做得出这许多稀奇的鬼脸来,忍不住又轻拍她的后脑勺,笑道:“尽作怪!”

一直沉默跟在一旁的夏家管家却碰了碰夏言真,低声道:“老爷,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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