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垂着头,轻声道:“太傻了。”
傅峰又叹了口气,道:“笙哥儿一向淳朴质厚。陵姐儿,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有人照顾你么?唉,想来定是吃尽了苦。”
江陵抬头微笑道:“多谢傅叔叔挂念。我这些年,走过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学到了很多东西。想必傅叔叔已经知道前些日子我已经回到龙游学我阿爹也开了铺子,等傅叔叔回去,别忘了来喝侄女的开业喜酒。”
傅峰想起此事,不禁感慨:“少年有为,当真令人感佩。”
凝视江陵,低声道:“你可真像你的阿爹。”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江陵垂下头,道:“我想进去看看傅哥哥。”
傅峰点点头,看着她颀长挺拔的身影转入疗室,低头沉吟。
傅笙已经在麻药的效果下沉沉睡去,的亲长兄傅笛正坐在榻前为他抹脸擦手,傅钟则坐在另一侧,低声问他:“笙哥儿当真明日再回家么?为何不能今日便回,家中总要舒服很多。”
傅笛“嗯”了?声,又摇摇头:“要等伤口稍愈合?些,再坐马车慢慢驶回家,免得伤口再破开。”
江陵悄声走近,两人齐齐抬头望来,傅钟面上顷刻露出欢喜的笑容,朝她点头,低声唤道:“陵姐儿!”;傅笛早在龙游赴宴之后便知道江陵的存在,亦知她赶赴南京是为了傅笙之事,望着江陵笑了?笑,低声直接问道:“笙哥儿出监,可与陵姐儿相关?”
江陵不答,反问道:“笛大哥不怪我带累傅哥哥受伤?”
傅笛摇摇头:“那人刀尖本对着你,笙哥儿救你时,的刀马上改变了方向,因此没有伤到笙哥儿要害,可见并不敢伤笙哥。”
江陵道:“因此若不是我,傅哥哥便不会受伤。”
傅笛叹了口气:“若你在我身边,我难道便会看着你遇险不管?更何况笙哥儿与你是什么情分?”
江陵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傅笛站起身来,将?中巾帕递予她:“女孩儿心细,你来替笙哥儿擦手脸罢。”
江陵怔怔地接巾帕,怔怔地坐在傅笛让出的位置上,疗室内因为要替伤者脱衣诊治,大冬天里自然要燃不少炭盆,因此整间疗室暖意融融,热水里浸过的巾帕便仍是暖的,她顺?将巾帕投入热水盆里搓了搓,把傅笙的脸略略弄湿,再又把巾帕绞成半湿,轻轻地覆在傅笙脸上,了?会揭开,便见傅笙吃痛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许,脸上亦潮润了,江陵方轻轻地擦拭起来。
?点点,每个角落,擦得轻柔而仔细。
傅笙在监中住了这许久,脸上自然不可能洗得干净,江陵投了好几次水,才将傅笙的脸擦洗得干干净净。
面前的这张脸,年轻而俊秀,因闭着眼睛昏睡,便显出几分天真,要不是太瘦,与幼时就更像了。江陵看着,想起那次在福满楼傅笙要给满脸脏污的自己擦脸,根本就没有帮人擦过脸,直接便把整块大热帕?蒙上来,然后手忙脚乱胡里呼扎地一顿乱擦,因怕把自己弄痛,倒是轻?轻脚的,可是最终也是没擦干净,阿环拿过来的镜?里自己便是活活一张小花猫脸,不禁弯起嘴角绽开?个大大的笑容。
傅哥哥,以后你?定会平安顺利开心快活,再也没有伤心难过的事情。
傅笙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刚从监里出来,又遇刀伤,?则是身体和心灵都疲累至极,?则是麻药效果,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这日是个冬日的大晴天,睡得足,伤口便不显得那么疼了,睁开眼,看着帐顶,迷惘了?会儿,又闭上眼,记忆慢慢回来,?时却又疑幻疑真,不是没做这样的梦:终于找回了陵姐儿的梦。那么这次,是真的么?或者,也还只是一个梦?
闭着眼去摸肩胛,?按,剧痛钻心而来,禁不住痛呼一声,心中却狂喜,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边皱眉忍痛边笑着睁开眼,想唤人来再问一问,陵姐儿来过了么?
眼前映入的却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娇美明秀,带着担心,不是江陵又是谁?
的笑容绽得更大,心中的欢喜再也挡不住,张嘴要唤她,却发不出声,只得咳了咳,方发出了低哑的声音:“陵姐儿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很难听,有些不好意思,江陵马上看懂了的不好意思,不禁哈哈大笑:“声音很难听!你第一句跟我说的话居然声音这么难听!”
傅笙本能地挣扎:“我病了!”
江陵继续笑:“是啊你病啦,所以说话声音也病啦,”她做了个鬼脸,“那你养好伤再说话罢!”
傅笙“哦”了?声,想想又说:“可是你不想和我说话么?”
江陵趴在床边,侧手扶着脸颊,笑意盈腮:“你要是想说就说罢!我不嫌你难听就是了!——真的很难听哦,以后我会?直嘲笑你的。”
傅笙讪讪:“难听也要说,我又不是没被你笑话。”
江陵假意哄:“你是病人你最大,再难听我也听着就是啦。对了,”她想起来,“你刚才为什么要叫痛啊?可吓了我?大跳,是伤口痛么?要找大夫来看看么?”
她忽的?笑:“啊对了,我认识?个于跌打刀剑伤都极精通的大夫,她可厉害了,那日我记下了医馆大夫说的话,与她复述了?遍,她开的方子便和那大夫一模一样。昨日我把她带来了傅家,让她留在这里几日。要叫她来看下你伤口么?”
傅笙?怔,江陵转了转眼珠子,傅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盈盈大眼这么灵动地转着,又是顽皮又是好看,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却又和小时候有些微不同,不禁呆了。江陵伸?在他眼前晃了晃,凑近了看着等回答。
傅笙被她用一双碧清的大眼睛近在咫尺地盯着,在她的瞳仁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脸,?时心下茫然,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用了。我,我刚醒来,想到好像看到了你,我怕是做梦,就……”有些窘迫,垂下眼皮不去看眼前的双眸。
江陵恍然大悟,只觉心里有?块往下塌了?塌,本想笑话,此时却只轻声道:“所以你用手去戳肩胛刀伤了对不对?”
傅笙懊丧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江陵哈哈笑:“我这么快就猜到你知道是为什么?”她做个鬼脸:“因为我自己也这么做啊!”
她叹了口气:“很痛的。”
傅笙认真地说:“比不你痛。”
江陵收了笑,呆呆地盯着,半晌方道:“跟你没有关系啊。”
傅笙摇摇头:“陵姐儿,这些年,这些年……”
难过得说不下去。
江陵伸?握住的?,低声道:“你别难过,都过去啦。小时候其实不觉得苦的,而且?直有人陪着我,就是心里面总想着阿爹阿娘们,会很痛很难受。现在长大了,好些了。而且我阿爹从前说过,?个人若能视生活中的苦难为师,定能学到很多东西。所以,我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呢。还有,傅哥哥,我跟你说,我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最早去的温州府、海边,后来去苏州、杭州、南京、江西安徽,再后来去了福建,最南我到过泉州府!可惜广东在打仗,我就去不了了。傅哥哥,我还到了海上,海上风光美得不得了,我还坐了很大很大的海船,我还看海船上的人一起打海战!特别震撼。然后我又去了很远很远的海岛上,那里有点像世外桃源,不当然不是了,们生活得挺苦的,很多日常要用的东西都没有。”
她侧着头看着傅笙,脸上有着?些些的得意:“从前阿爹跟我说,以后要带我去很多很多地方,看很多很多风景,我很想阿爹,所以现在自己也能做到了,就也很开心。”
傅笙当然知道她一个孤女走这许多地方并非她所描述的这般轻松,当中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苦痛灾难,可是他看着她的笑脸,不想扫她的兴,她是这么努力要让他开心啊。
便也温和地笑了,?上略略紧了紧:“自小时候起大人们都说陵姐儿最是聪明能干,所以现在你就做到了世上男子也做不到的事情。”
江陵笑:“阿爹说女子不会比男子差!”
傅笙凝视着她神采飞扬的脸:“旁人我不知道,可是陵姐儿绝不比男子差。”
在心里面说:对不起,我没能照顾你,谢谢你,肯来告诉我,你现在很好。
忽地一凛,问道:“你还在被……”
江陵摇摇头:“不会,江家的事已经告?段落。我不知道那人是谁,虽然他本来是想杀我,但是他知道是我之后,?下?浑身的杀气全没了,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傅笙想说你就留在傅家吧,可是傅家能保住她么?事?上如果真有事,是愿意毫不犹豫便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可是,换得了么??时之间,只觉满心无力。
终究是,什么都要靠她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五一节快乐啊!
你们五一节都干什么了?我的五一节不劳动,所以躺着玩了一天,当然,也码了今天的更新。嗯,不算劳动。
接下去的几天假期,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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