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信使

刘相一的第二船货物虽然?中多了些上好的货,江陵却仍然给了一样的分成,第二封信函便很快送到了江陵面前。信使也换了一个,并不是之前的那个,态度却截然不同,看上去微露不驯。

江陵不予理,自顾自慢慢地看完了整封信,然陷入了沉思。

她并没?自?的院子里接见信使,而是邓家前院的一个专门辟出来接待来客的偏院里,这个偏院接待的都是一些并非贵重的客人,或者不宜为人所见的人。

既是偏院,光线便不是那么好,明瓦透下来的光斜而向外,她坐正中的桌子前能看清来人的神色,但站下面的人便不能很清楚地看清她的脸色。

此时她沉思的时间?点,信使是个不胖不瘦的二十多岁的人,既能做信使,脾气?该不错,此时却?些不大耐烦起来,斜着看了看她,忽然就出道:“刘爷请江爷回信。”

江陵被打断思绪,抬起皮看了看他,拒绝道:“?然?口信。”

信使“嗤”地轻笑一:“刘爷的意思是,既?了文书,又何必担心书信?”

江陵波澜不惊,仍是垂下皮,慢慢地道:“文书海上,书信陆上却要经过不少人手,途中出事,如何是好?”

信使的笑意更加明显,竟露出几分不屑来:“原来江爷担心的是这个。”

江陵“嗯”了一:“怎么,我不该担心吗?我担心的可多着呢,也不止这一个。”她抬起头看着信使的笑脸,心下一哂,说道:“刘相一的信我是看了,是不是我如?拒绝,他便要把我签的文书送到官府,告我一个通倭通盗之罪?”

信使似乎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却也并不慌乱,只微微一怔便点头道:“你既要与其他商家一般对我们,我们也没必要一定要和你合作。”

江陵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意:“所以刘相一和刘三的作风,向来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言不合便赶尽杀绝,全留半点余地之意?”

信使反驳道:“是你做得太过分,倒反怪起我们来,这是倒打一耙吗?”

江陵不为所动,甩了甩手中的信纸:“信中只和我谈分成,却只字不谈货色品相,全?我上次传递的口信不存。是不是下一船货物仍然与这两只船一样?既要合作,便该?诚意,试探一次也就罢了,这么接二连三的试探下去,费时失事,没什么意思。我很怀疑是不是刘相一手上其实并什么值得一提的货物,却要来同我漫天要价。”

信使道:“那么我们也不知道你究竟要什么样的货物才能说得上品相好,这一船的货色不够好吗?若是都给了上好的品相你仍然说不够好,我们又不能货比三家,还不是全由你说了算?”

江陵摇摇头:“怎么你们认为第二船的货色很好?我倒也奇怪了,刘相一与岸上商家交易也不是一次两次,竟不知道货色好坏和需求?”

信使见她始终纠缠这一点不肯放松,不禁?些不耐烦:“那你列出单子来。”

江陵诧异地看着他:“这和书信?什么不一样?”

信使气道:“你既不肯写单子说出需要什么样的货物,又总嫌货物不够上好,这又是什么意思?”

江陵把刘相一的信扔地上,淡淡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一只船上,上好的货物必须占一半,否则分成不变。”

信使面色变得极坏,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江陵短促地笑了一:“这便是你们的事情了。你自?也清楚,能与你们海盗谈生意的岸上商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再这么下去,他们连四六分成也未必肯给你们,好歹我还给你们四成半。你回去吧,这般没诚意的交涉不必再来了。”

江陵站起身来,信使怔住。

?江陵经过信使身边时,信使忽道:“你不怕文书送到官府?”

江陵的脚步停也不停,只冷笑一:“我倒要看刘相一将文书递到官府,他又能?什么好结?。我姓江的也不是没经过生死,看谁活得久罢了,?一纸文书能够压死我不能翻身不成。”

话毕已经走到门口,?她一步跨到门前时,信使急道:“既如此,你?没?胆量再亲自与刘爷谈谈?”

江陵停住脚步,转过脸看着信使,脸上全是讥笑:“这话?趣,是想又叫我被他拿住,威逼利诱,再签几张文书,福建官府送一张,浙江官府送一张,再往京城送上一张?满天下通告我是通倭通寇,得罪了他,便死得透透的?”

江陵虽扮作男装,脸上亦做了矫饰,但她一双睛已经几乎褪去所?黄气,眸黑?分明,极是?神,鸦羽般的黑眉挑向双鬓,英气勃勃,便算是一个少年,也是神完骨秀,明丽非常。这般逼近了与信使说话,信使忽然便觉得?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一时便窒了一窒。

他急切间说话音便大了些:“?然不是,刘爷自?诚意。”

江陵讥笑不改:“自?诚意?那么你便叫他亲自前来,表一表诚意。”

信使大道:“你论如何也比其商家多给半成,刘爷岂为难你。便是要为难你,又能如何?劫持了你么?那便算一时能换得物资,难道能换一辈子?劫持你一辈子?”他渐渐压低了音,倒先苦笑了,“邓家的生意,一多半是你的功劳,你不,怕是要垮了一大半,于我们又?什么好处?”

他又道:“再则,你与龙靖的生意来往如此密切,定然?不为人知的交易,得罪你不怕,得罪龙靖,刘爷是万万不想的。”

江陵侧过头想了想,点点头承认:“这倒?了些道理。这是承认了走投路了。”

信使见她承认,也不管她的讥讽,喜出望外,忽向她施了一礼,道:“如此你来我往,话也说不清楚,一来一往又费时间,刘爷说上次匆忙之间未谈及细节,这次是诚心请江爷上船谈个清楚,并不想为难江爷。”

江陵慢慢走回去,坐桌子面想了一儿,抬头道:“我要带一艘船一些人手。还?,我不相信刘相一,我要见刘三。”

信使一怔,江陵挥挥手:“若是刘三答应谈,我自然登船去海上。”

海上人皆知,刘三虽狠辣,却尚讲几分信义,刘相一则全信义可言。信使再话说,怔了片刻,转身离去。

江陵坐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嘴角挑起一抹轻淡的笑意。

刘相一的第三艘船是十五日到,与第二船货物到达的时间隔了二十五日。如龙靖等的船只运货通常是两个月一次,可见得刘相一或者说刘三的货物堆积、物资缺乏?多严重。

江陵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准备一船物资送过去,其实并不太容易,好之前驾轻就熟,福州福清一带倭寇又早已肃清多时,福建气候偏暖,山地丰饶,民生复苏得快,她又将给龙靖船只准备的物资挪了挪,也就将将差不多了。

因为情况殊,江陵早交代下去,与刘相一的货船交换只由江陵自?亲自督办,因此,刘相一的第三艘船到的日子,她一如往日带着阿松去了码头。一艘看上去是河船实则是海船的船只靠码头,车推骡拉,苦力们正热火朝天地自二里外的仓库往船上搬运着一袋袋一箱箱的东西。

江陵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又走去仓库,二里路不远,一刻钟不到便走到了,她留意看着准备好的物资慢慢搬空,抬头便看到李四站面前,便随意点了点头打个招呼:“照之前说的,这趟船便由你领队罢。”

李四的神色?点不安,点了点头道:“明?。”

阿松好奇地看了李四,他与李四是漳州初遇,相处了几十天自然是相熟的,忍不住问道:“他才跟了两趟船,就熟悉海潮和路线了?”

江陵笑道:“你和李四也算熟了,怎么李四没同你说吗?他?事可不寻常,要不是朝廷禁海,他?是最好的海上商队的首领。”

阿松的反应极快:“他擅记海图?”

江陵遥望着远处江水迢迢,说道:“广东、福建、浙江这一带的海域,李四心里怕是清清楚楚吧?”

李四苦笑着摇摇头:“林哥儿总爱开玩笑,哪?这么悬,浙江的我便不大熟。”

江陵看了他一,李四自出生起便跟着林启阳的船队走远洋,从福建往广东绕行东南亚,不知走了多少趟,说对浙江海域不熟那也是林家船队的时候,之他可是龙靖的船上呆了足足四五年。龙靖的船队除了走远洋的,剩下的是专门浙江与福建沿海活动的。

?日龙靖的船上,便是他热情地教四明辨认海域,他不熟才见了鬼了。

江陵也不多说,只凝神看着仓库里做了标记的箱子被运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慢慢地跟着往码头走去。

夜黑人静,极宽阔静寂的江面与海面的交界处,一艘海船趁着退潮悄息地滑向海的深处。

涨潮时分,海的深处又出现了如黑点般的海船,海船慢慢变大,凌晨的黑暗里看不清楚,直到海船靠近码头,方才能模糊看出模样,却已赫然不是消失的那一艘。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快结束了。下一卷开启感情线啦。

作为一个言情作者,真的自己都傻了,居然!

今天起恢复一周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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