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摇了摇头：“你也别高兴太早,锦衣卫指挥使虽?早已经换了，可是江家的事，未必是他一两人的决定。”
江陵点点头,已经目光清定，她轻声道：“我?白了。我不会冲动的。”八年了，她隐忍绝望了八年，现在终于?了点渺茫的希望，就为了这点微光能不消失,她也要慢慢地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她?耐心。
锦衣卫指挥使是执行人，但是也一定是主使或配合者之一，慢慢来。她现在还?其他事情要做，不急。
两人站了一会,又?人来候见戚继光，江陵知趣地退了下去。自?人带了她去歇息。
次日天还未亮,庭院里已隐隐?操练声传来。江陵两年?在戚家军中居住过一多月,自?是知道这是谁在操练。她迅速起身梳洗整理好，去到厨下随?拣了点吃了填饱肚子,?去找戚继光身边的钱卫。
钱卫是总管戚继光身边杂事的，他见江陵寻过来,不禁一笑：“江公子来了。”
江陵亦是一笑：“不知戚将军?么吩咐？”
钱卫?笑：“随我来罢。”
内室里已经摆满了一箱一箱的珠宝玉石，江陵一一细观,只觉亲切。钱卫轻声道：“几次?胜,斩获颇丰，因知道江公子在此，?没?去寻他人。这些?多是要奉上去的，需得分清楚,尽量不能出错。”
江陵轻轻叹了口气：“我?白。”
她轻轻触碰着各式宝石珠玉，仿若旧友，但她何等眼力，看品相分等级，速度极快，遇到?些罕见的，江陵先拣到一边，等到几乎分好之后，?落笔写出这些罕见珠宝的点。
半日之间，?将几箱珠宝玉石分得清清楚楚。
钱卫与江陵早就相识，心中本就对江陵颇为亲近，见她埋头做事，早已进进出出几次，添茶奉墨，十分仔细贴心。待得所?珠宝都分成十几箱放好，钱卫方道：“将军请江公子一并用了餐再回去。”
江陵一怔，钱卫笑道：“将军这几日不是太忙了，终于能按时进食了。”江陵看一眼沙漏，见已是午时，正是午食时间，?跟着钱卫去了?面。
不出所料，除了戚继光，卢将军和胡将军也在座。
两年?，江陵在军营中时?与卢、胡两位将军比较熟捻，这两位将军一细心一勇猛，却都对江陵颇?好感。此时见江陵出来，?笑道：“快来，快来。”
江陵见方桌上摆满了菜肴，四桌边分别摆放了碗筷，她怔了一会，仍?走到戚继光身?，跪了下去。
戚继光、卢将军、胡将军人正笑着说话，见江陵出来?看了看她以示招呼，结果见她忽?跪在地，一时都?点糊涂。
但这人何等反应，戚继光马上放下筷子，沉声道：“是珠宝出了么事，还是你?么事？”
江陵摇摇头，戚继光的眉头虽不见皱起，脸色却淡了下来：“你站起来说。”
江陵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垂着头道：“我请各位将军买一人。”
人一怔，俱诧异道：“买人？为何买人？”
卢将军则直接问道：“你要买谁？”
江陵抬头看着人，坦白道：“刘?发家的?小姐，刘海玉。刘家家亲眷俱要发卖作奴仆，我请将军帮我买她。”
刘?发一家的案子牵涉极?，案情也颇为骇人听闻，整福建就没?人不知道的，作为福建都督兼总兵和他的参将们，自?对此耳熟能详，此时一听刘海玉的?名，人相顾而视，面色各异。
卢将军看了一眼戚继光，问她：“你为何要买她？”
江陵知道这次能与戚继光同桌而食是极为难得的，戚?将军极?这般闲暇时候。两年?她在军营一多月，休说只与戚继光吃过一次饭食，?是见面也没?几次。那次一同吃饭还是因为询问珠宝上??事情时间略长了些，?匆匆在一起吃了顿饭食，一边吃一边答，极是匆忙。
也就是说，如果今日不说，日后再来军营，?未必能再?机会见到他，不能见到他，求别人?是隔了一层。何况刘海玉的情况实在拖不得了。
至于为何要买，江陵也不必，答道：“第一，她自幼识字读书，通情达理，行事干脆；第二，她出身于商贾之家，耳濡目染，不会?士农工商之俗见；第，她性子坚忍，能从十一岁起?忍人所不能忍，?条理?谋算，为母报仇，不失立场且念恩义。”她抬起头来，微笑道：“这等人才，我?是要收她做我麾下?将。”
实则还?第四，不忍心见她沦为不善人家的奴仆；第五，刘海玉伤太重，若不能精心治疗怕是难以活命。
这第四第五或者还应该排在第一第二，?而江陵却收住了，一字也没提。
戚继光、卢将军、胡将军人面面相觑，胡将军摇摇头道：“你倒是头头是道的，怎么，这刘海玉众口悠悠，在你这里却尽是条条好处，竟是上上之选人上之人？”
江陵脸上微笑不改：“立场不同，所见?不同。我是女子，我自为女子说话。”
胡将军眯了眯眼，颇不赞同，江陵一笑置之，只道：“若是将刘海玉换成男身，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就算不会获得所?人赞许，但也不会毁?于誉罢？”更不会被作祸家之源，人人避如蛇蝎。
胡将军一窒，他作战勇猛之至，作为戚继光最器重的?将，常作先锋或为一部之先攻打敌寇，自?绝非?勇无谋之人，再说军中之人其实对男女之见反而并没?文官和士人那般执拗，因此闻言虽不能赞同，却也无法反驳。
江陵望?戚继光，目光中尽是恳求之色：“求?将军成。”
戚继光身为都督和福建总兵，在官阶上其实算得上是福建第一人，且他手握军权，百战百胜，因此深得皇帝信重，根本无人能撄他锋芒。另戚继光在官场上十分聪?机智，他把一切事和人、包括敌人和官场都用以谋略的眼光看待处理时，一稳固的基石?形成了。
在江陵帮戚继光处理珠宝玉石和其他名贵品时，她?隐隐地知道她可以求戚继光，而且，她也知道应该怎么求。
戚继光要买一罪人为奴仆，无论在情理上，还是在法理上，都是站得住脚的，任何人、就算是最挑剔最古板端正的人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举手之劳。
这举手之劳会不会给江陵，江陵知道会的。
卢将军又看了一眼戚继光，这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微微的笑意，?后他开口道：“行，我将她送于你身边，照料你起居。”
江陵虽?知道自己所求十?八九会成，仍??喜过望，端端正正地长揖到地：“多谢?将军。”
戚继光哈哈一笑，卢将军也笑道：“一不爱跪的人忽?跪下来求人，结果却只是求的这么一件事，真是白白吓人一跳。”
江陵抿嘴一笑，心道，于我而言，要办成这件事可是天?的难题，要不是你们万万办不成的。此事既成，她心中?落下了一块?石，她与刘海玉只见过一次，那次刘海玉给她的印象颇佳，后来诸事并发，心中却也敬她几分。本也索着是不是可以救她，而救她的法子……，她到了戚继光。
她张扬出自己的天赋，一则是为了已经到了时候，二则?是为了让戚继光派人来寻她——若是不来寻，她自?会上门去，又不是没托庇过，她一点心理负担也没?。
江陵断不会认为自己的鉴宝天赋是戚继光所必须的，他是么人么地位？自己是么人么地位？戚?将军、戚总兵、戚都督，他要么没?呢？?多人为他做事却不得其门而入。
不过是，自己去仗了一点势。
王凤洲的势。王凤洲的念旧情。她谨记王凤洲的教导，因此她再也没?动过一点点算计利用的心，?甚说甚，坦坦荡荡。
?时候，事从直中取，反而更易达到目标。
戚继光最后一句话是这么对她说的：“从长计议，不会太久了。”
江陵蓦?抬头，看到他眼中的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昨天发的，想祝贺元宵快乐。结果忘了。
不过其实，并不快乐。感谢在2020-02-0623:44:30~2020-02-0920:4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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