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船队

母子两人沉默许久,陈氏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派要去温州铺子里,弄清楚究竟是谁做了牵线人,究竟又是谁与贼人勾连,到底送了多少粮草给那……倭寇,送了几次,有没有证据留下来。”

林展云忽然心中一惊:“信中提到戚大将军,这绝非无意中提到,如今戚大将军人在福建,?是他时任职浙江,……”

陈氏冷静地道:“人在福建,便算派人来查,行?也没这么便利,所以我们要加快行动。这边派人赶紧去找你舅舅,温州那边,曾隐约听你阿爹说过,你舅舅在温州多年,亦有旧年人手留在彼处,以便利咱们家。便让阿其去温州。”阿其曾经是林忠明的贴身健仆,后来拨给林展鹏。如阿其这般的已成家的成年仆从,因为家主行商时要贴身跟随,在家时亦帮忙处理一些?务,地位与平时的仆人不一样,都是不会住在林家的,因此林家灭门的时候并不在府中。

阿其曾经跟随林忠明多次去过温州,陈舅父留在温州人手别人不晓得,阿其定然是最清楚且最相好。

林展云点头,?不宜迟,便让双宁去召了阿其过来,陈氏也另行安排了自己娘家仆人不动声色地亲自送了封信去徽州陈舅父处。

其实陈氏和林展云已经查到了林季明的蛛丝马迹,只要再暗中追踪,找到更实在的证据并不为难。?是经此信提醒,两人便觉得这证据怕是故意送到他们手上。

?是事已至此,如果突然放弃反而更加惹眼,跟踪还是照样进行下去,只盼着对方不是那么急着把证据递过来。

不过,就算有了证据,一时半刻不采取行动,想必对方也不会有所怀疑,怕只会送过来更多证据。只是看了这信之后,原本想着一并对付许家却未必能够如愿了。

陈氏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一颗心时时刻刻如在火里刀里翻滚煎熬。至这时她才真真正正地明白,旧日的自己是多么无聊无稽、多么不堪入目。

然而,谁都无力回天。

两人都没有怀疑信件真假,且两人都有所猜测送信人身分。

双宁也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行字:“过段日子接你过来。”署名处只画了一朵惟妙惟肖鸳鸯荷。鸳鸯荷呈红黄二色,双宁最喜欢这品菊花,亦喜欢这个名字,四明曾经为此向林展鹏讨要过人情,在双宁窗前养了两盆鸳鸯荷,开得煊赫无比。虽然她现在已经不住在那个院子里,?是还是会时常回去,看着那两盆花发呆,心中几千遍几万遍地祈祷江陵和四明能够好好地活着。

接到信三个人当中,最高兴的便是双宁。虽然信中什么也没交代,她亦守口如瓶,?是夜晚入睡前,她都要自己笑上半晌。

白日里,因为陈氏守孝并不用外出,家中亦无什么?情,在京城数月陈氏知道她聪明大方,习惯于经济实务交际,不耐在内宅厮混,也并不拘束着她,她便时常到林家珠宝铺子里去。

林掌柜等人知道她是最关心爱护江陵的,后来也是最常跟随江陵的,江陵如今生死两茫茫,还被污为倭寇伙,虽然自家被洗清了只是受托付照看江陵,实则并不知道任何内情,心中却从不认为江陵便与他们不再相干。

因此他们与双宁走得极近,爱屋及乌,双宁问什么学什么,也都并不藏私。

当双宁收到信得知可能很快便有可能去与江陵四明相聚,她到林家珠宝铺子里去得更勤了。她本就聪慧活泼,被江陵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早就清楚自己喜欢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了。

衢州府城距离徽州府城甚近,不出几日,陈舅父的两名贴身长随便骑了快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衢州林家。

照例是没有在大门前下马,照例是进到了前院方才拴了马进门。只是前院再也没有人接待,长随熟门熟路地绕过回廊,到了第二进主院。

陈氏闻讯迎了出来,长随示意进到正厅,陈氏微讶,却知道可能是有口讯,兹事体大,便挥退了所有仆人和丫头,令双宁和雁回在门外守着,再令人叫来林展云。

林展云进门,甫一关上门,其中一名长随就转入堂后,陈氏一惊,另一名长随伸手示意陈氏与林展云也转到堂后,自己却打开窗户,四下探看,直至确认这间屋子四周再无一人靠近。

陈氏和林展云困惑地随之转入后堂,见那长随脱下宽檐帽子,露出脸来,都唬得险些叫出了声,幸而反应也是快速,齐齐掩住了唇,陈氏压低了声音道:“阿哥,怎么是你?你……你……”

一府知府擅离辖地,那是大罪。她大哥几十年为官,从来谨慎守职,如今竟这样冒险,这是为什么?

林展云也惊骇地望着自家舅父。

陈知府年过四十,却矫健刚练,身材颀长,穿上长随的衣裳,浑然不似一个脑满肠肥的三品大官,?连日奔泊,却也疲惫得很,摇摇手先不出声,林展云赶紧递了杯热茶过去,满意地笑了一笑,一口气将茶水喝尽,方道:“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们守重孝不能出门,?情紧急,不能不亲自过来。说完之后我便要启程回徽州府。”

竟是连歇一宿都不能。陈氏见兄长奔泊疲惫,忍不住泪盈于睫,想劝上一句,却到底知道陈知府冒险离开辖地,若被现便是大祸,能早一刻回去最好是早一刻回去。

陈知府看着幼妹,眼中浮起爱怜,温声安慰道:“身体一向康健,无碍。府中替我报了急症,周大夫会设法为我挡住几日。放心,都安排好了。”

林展云又出到正厅,在厅外与双宁说了几句,回来时在净手处倒了热茶浸湿巾子,拧了拧递给陈知府,陈知府将烫热的巾子敷于脸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先抹去一些风尘,便于堂后椅子上坐下。

陈氏和林展云也坐了下来,三个靠得极近,陈知府方低声道:“知晓妹夫家遇到祸?起,便已经派人去了温州府城,动用了所有人手去查探倭寇动静。”

陈氏和林展云一怔,陈知府叹了口气:“戚将军已经肃清浙江沿海倭寇,宁波台州方向已经没有可能有倭寇出没,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与福建福宁相邻的温州。果不其然,得知有一股海盗倭寇缠夹的人出没温州府城,?对方极是警惕,对温州府城也极为熟悉,们并没有抓到人。后来,在沿海的一个废弃渔村里,现了踪迹。”

陈知府伸出手,手心里有一个小巧的瓷瓶:“这瓷瓶掉在满是灰尘手印的破桌底下,瓶底有字,乃是‘溟’字。”

林展云心头一震,陈氏接过那个细小的瓷瓶,们并没有见过这个瓷瓶,陈氏便疾步出到正厅门口,召过双宁,问她:“你可见过这个瓷瓶?”

双宁眼睛一亮:“这是林哥儿的药瓶,林哥儿常年吃药,药丸子便是放在这个瓷瓶里。太太……”她欲言又止,一双眼睛急切地望着陈氏。

陈氏匆匆点头,?:“看着门。”转身回去。

正厅门口的对白后堂两人都已听清,林展云?:“们也已经猜到,送信人可能正是林溟。”

陈知府微微点头:“鹏儿年初来徽州时,曾经与我一席长谈,当时本应只有和两人密谈,却带进来一个人,说是完全可以信任。这人名唤林溟,想必便是了。”

林展云?:“阿弟自从温州带回她之后,便一直极为信任于她。”

陈氏强忍眼泪:“牛心左性,为此与鹏儿数番争执,伤透了心。到底是鹏儿慧眼识人,……我可怜孩儿……”她低低呜咽几声,却立刻收了声,望向兄长,等着继续说下去。

陈知府亦是心如刀割,却又是心疼又是赞许地看着幼妹,继续低声?:“们亦查出温州铺子有问题。下令他们严密监视,找到证据和证人,任何有关人等,都需监视,一旦证据得手,立刻将涉?人员全数秘密拘押,分为三处严密看守。?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事四个月后,也就是距今一个月前,方有了第一批交易,所有人手都已经全数抓了起来,?们各自的消息线未断。”因此衢州许家并未有察觉。

陈氏和林展云心惊肉跳,陈知府?:“这些人不能久留,已尽数取得们的口供,?是,不能公诸于众。因为,看过所有口供,无论如何,无法将林家摘出去。”

林展云颤声?:“果然是三叔……不,果然是林季明?”

陈知府长叹一声,?:“不知道你们也已怀疑到林季明身上,若是早知道,必然会叫你们不轻举妄动。不过幸好幸好。”

陈氏咬牙?:“许家,便整治们不得吗?”

陈知府默然半晌,方低声道:“们攀上人,奈何们不得。”

林展云悲愤地看着陈知府,陈知府冷静地盯着:“当日是怎么教你?你如今可以悲愤,悲愤过后便须明白自己应当做什么,有些?,必须忍,忍过之后方能无需再忍。”

林展云转头望向窗外,过了片刻,方低头称是。

陈知府又拉过们,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大惊失色,齐齐抬起头来,完全不可置信。

陈知府低声而严厉地说:“此事绝不能再出你们的口。林家此?,一向只传家主,如今已无家主,便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绝对不能再有第三人。”

陈氏和林展云半晌回不过神来。直至陈知府吃过双宁送来的饭食,与长随再度乔装纵马离去,两人还对此?震惊不已。

“林家有海船船队,因此许家念念不忘、势必取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解开了一个谜。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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