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明万万没想到,这把火居然还能烧到他头上,呆呆地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林老太爷已经喝了好几口茶,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阿爹你平白无故地教训儿子,儿子可是做错了什你也得明明白白地叫我知道吧?我儿只是读书不好,哪里歪了?我又错在了哪里?阿爹,阿爹,二哥做错了事,可不能连带到我呀。”
他又自我检讨:“阿爹,我刚才是不该笑,可是我不是笑别的,是看到二哥这般模样和小时候被阿爹责骂?模一样,才……”
林展云和林展鹏相视,心全然明白过来,林老太爷这是要趁此机会和二叔三叔?次过说清楚了,他们二人这便不该逗留了。兄弟俩心意相同,齐齐站了起来,向林老太爷告退。
林老太爷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既是伤?也是欣慰,这?对孙子,真是太过优秀,把二房三房的几个全比到了泥地里去。这?想,又对前几日斥责陈氏的言语有些后悔,孙儿诚然是儿子教的?,但陈氏不拖后腿呀!而且长孙可是陈氏亲自教导的!
他抬头说了?句:“云儿鹏儿走之记住阿爷这句话,二叔三叔的事有我在就由我来管,他们若是找你们,任何事?都不要应承,让他们来找我!”
然后他又看了?圈二房和三房的孙子们,点了点头:“你们都先跟着大哥二哥走吧,阿爷还有话要同你们阿爹讲。”
林家第三代一行人走了出来,林展鹏顿住脚,回头看了?眼理事堂,犹豫了?会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已经从第二进的左院搬到了理事堂正院的左院,这两个院子格局和大小?模一样,他按原样布置了之后便和原来的院子看不出不同,只院子里的草木更为苍翠,花儿少了许多,家中事?,双宁?时也不敢移植。
院多是小厮管事账房出没,又常有外客来,旁边建了客院,因此另有布置的饭厅和厨房,后面几进院子的女眷是不能过来的,这也是林老太爷安排林展鹏搬过来的原因。只不过林展鹏所居的左院是独立的,若是要到理事堂,要从前院门绕过去。
他坐在书房里?边看账册,?边等着。
半个时辰后,江陵自外边走了进来,进了书房。林展鹏温和地道:“你在后堂都听到了?”
江陵点点头,脸上有些困惑:“为什你让我留意听这些?要是被老太爷看到会生气的吧?这是林家的私事呀。”
林展鹏摇摇头:“这是人心。阿爷的人心,二叔三叔的人心,大掌柜们的人心。林哥儿,你若以后要做大事,就需要知道人心的不同,人心的复杂。还有,每个人所在的不同位置,决定了他们对同?件事?会有何不同的思量和决定。但是咱们不必要全学,任它旁路千百条,我自直道而行。”
他细细地跟江陵解释江老太爷这做的原因,二叔三叔的小算盘,大掌柜们的盘算。
江陵垂眼,她生活的环境并没有这复杂,江宣的父亲是独子,江宣是独子,江宣在多年里只生了江陵一个,江陵虽一直跟着江宣行走,毕竟太小,江宣并不曾在幼女面前过早地谈到生意场上的人心计算。
但是林展鹏的分析她听得懂。
因为她想起了那个中年大婶,想起她的儿子和里正他们,想起那个想买大乞儿的女子,想起傅叔叔……她想,人心,趋利避害,人心,自私自利,人心,唯我独尊,人心,贪婪不足,人心,?擅权衡,人心,复杂?变……
但是,大乞儿呢?林展鹏呢?果人心尽皆是如她所想的自私和恶,他们又算什?江陵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人心,也有良善、信任、护持。大乞儿,只是见她可怜便可以不顾性命地救她,见她孤零零便可以背井离乡陪着她到处逃亡,他果有半分计算,就绝不会做出这些事。林展鹏,?开始若是有所权衡,便不会?路带她回家,与母亲祖父几番争执,他本着?腔善心,才换来自己的回报。
还有那些施舍食物给自己的人,还有那个大婶,他们又何来的复杂何来的求回报?所以,不是的。
什又叫直道而行?她读书不?,不明白,但是她可以学。?步一步地跟着林展鹏、这个只比她大了六岁的?年,慢慢地学,总有?天,她会明白的。
林展鹏其实很意外江陵清明的眼神,他知道她听懂了,而且她有不解,但没有问。她只是默默地去书架里找书。
她已经在读中庸。她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从书中找到答案,然后结合生活中的例子,结合身边的人,去思索去寻思,才能活生生地归为自己的思想,?遇到不明白的难题便提问,那提到的答案只是别人的东西,总不亲自去找寻出答案记得深刻记得牢固。所以她朝起暮眠,极其用功。
林展鹏看着她在书架间若隐若现的背影,目光十分温柔。
林家的平静没有被打破,林老太爷与两个儿子在理事堂关起门来谈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个儿子都是怏怏地离去,不敢再出声。林志明是心知说也无用,他的的确确是重伤了长兄,若是严格按大明刑律,凡弟妹殴兄姊者,杖九十、徒二年半,伤者,杖?百、徒三年,折伤者,杖?百、流三千里。他这是杖?百、流三千里的罪行。之他是不知道,后来在狱中当然知道了,心中还是不以为然,不举不告,递足了银两,官府也不来管这闲事,就算告了,也可以用银两赎罪。阿爹阿娘还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流刑不成?大哥还真能全然不顾手足之?不成?
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阿爹会将这事公诸大掌柜们,他知道,?切都完了。
大哥已经不能管事,大嫂那边又经吕氏逼迫,已经恨极了自家?房,今家中由他的二侄子、大哥次子掌家主事,他已是不能翻身。哭泣求饶,?是习惯使然,反应不过来;二来不过是想求父亲给自己的儿子留条路。他其实是后悔到极点的,无数次地想,自己当时怎么会这糊涂冲动呢?大哥……大哥其实?直对自己也不差啊,虽然不给铺子,但是有时候银钱不够使了,偷偷去问他,他总也会给自己不?,虽然总也会教训几句。他是真的没想过要让大哥受伤的,他只是不忿,只是……怎么就闯下这般大的祸事了呢?
林季明可就不服了。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犯下大错的是二哥,他却仍要被父亲斥责,这是迁怒吧?这?定是迁怒。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向来是不承认自己没有本事的,铺子没管好,那是因为分给他的铺子不好呀,针头线脑的赚不到钱,他可不得鼓着劲儿捣腾,是,当年年纪小,没有经验,才折了铺子。但是哪有?次定终身的事??总要再让自己试试吧?结果父亲就不让他管了,?股脑儿交给了大哥去。说是对自己太失望了。
大哥能干他承认,所有的铺子他都管得井井有条,家业越来越兴旺,铺子都开到京城去了,比父亲更能干,他也从来都不苛扣他们二房三房的花用,纳小妾、吃花酒、吃喝玩乐,大哥从来不管他们,他记着大哥的?。可是,这不是大哥瘫了吗?他管不了事了呀,那身为三弟,自然应该顶上去出一分力,反正老爷子不是还掌着大局的吗?他正筹谋着什时候求阿娘开个口,自己再诚心诚意地和老爷子促膝谈心那么?次两次,教老爷子也知道自己有上进的心。
结果,还没想好呢,老爷子干脆利落地把整个生意交给了二侄子。
那他也不担心,二侄子就算再能干也才十五岁,自己是他三叔,?向不争不抢,不像二哥那样子总是撺掇着阿娘要权要银子要铺子,闹得大哥大嫂总是不开心,自己可省心?了。到时候说一千道?万,独木难支,自己主动要求帮个手,老爷子首肯了,二侄子那还能驳了自己的面子?
但是,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二哥被老爷子在外人面前剥了皮,自己还没开心出来呢,就平白无故地被数落了?番。
在儿子们、侄子们面前!他做错过什吗?他没有呀!
但是关起门来,林老太爷还是训了他?顿,说他才具不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果真的要铺子,那就先把他分出去。
林老太爷对着他的脸逼问他:是不是真的要铺子,要银子?林家向来有?房当家独大的传统,因为林家祖规,产业不能分散,否则若是兄弟不齐心就永远不能发展壮大了。分出去,那只能分得小小产业,花用尽了,林家可就没他的分了。
他不敢,也不愿。
林老太爷太不讲理,?样是儿子,长房儿子孙子都是掌家家主,他们这房就不是了?他只是想帮大哥一家管些铺子呀。
他不服。然而没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呀,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然后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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