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见官小王爷

林伯出去之后,唐怀景自房间角落的暗阁中拿出一张宣纸,上面画着玉佩的样式,他只略微扫了一眼就递给了宋斐淞。

“这是昔日无逸给我的,说是让我拿着这个去寻翡门琢一枚玉佩,不想落了灰,我也没能记得,如今我拿着无用,你且收着。”

宋斐淞将宣纸叠好揣进袖子里,问道:“你为何觉得我可以胜任右承司府少君?”

唐怀景道:“你可知你父亲同朝中哪位关系最好?”

宋斐淞摇了摇头:“不知。”

父亲身为翡门门主,似乎跟朝廷官员都有关系,可要论起哪一个最好,他的确是不了解的。

唐怀景淡淡一笑,眸中透着些许了然,他道:“刑部尚书,他是宋先生的发小。”

宋斐淞细细回想这四个字,可脑海中的确没有任何关于“刑部尚书”的记忆。

“这刑部尚书名为什么?”

“何烬,何襟清。”

宋斐淞原本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何襟清!

那个自他懂事起就和父亲同进同出的何伯伯,的确是教过他关于刑司的一些东西,可唐怀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是吗?”

“是。”

“不巧,我和这位刑部尚书也交好,自我坐上尚书令位置的那天,朝廷局势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何伯伯不在乎旁人如何说,待我却极好,道是我父亲同他乃是至交好友,故而他时常照看我,他也常常同我提起你,说你格外聪明,对刑司这方面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翡门灭门时,我和何伯伯派了两队人去寻你都没有寻到,没想到你就在街巷的小角落的,恰逢我路过瞧见了你,就把你带了回来。”

宋斐淞咬了咬下唇,这何襟清把他挂在嘴边,可他却从未听过何襟清提起唐怀景。

许是何襟清从未想过他有一日真的会踏入这污浊不堪的朝廷,又许是他觉得翡门的玉能涤得尽一些罪恶。

到底是为何,宋斐淞也不愿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若是日日都想着烦心事,这日子还如何过?

“你想让我雕琢这样一枚玉佩送给官小王爷?”

“不错,无逸这个人向来仗义,你帮他一次,他必然会回你一次,而你恰巧需要这个人情,你认为呢?”

宋斐淞自行分析了利弊,翡门如今灭门了,若是自己用翡门少主的身份再雕琢玉佩送给皇亲国戚的话,幕后的人说不定会按捺不住跳出来。

而官小王爷和郡王便各自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这可是一箭三雕的好法子。

“我认为可行。”

“好,那便如此。”

……

夜间——

宋斐淞的厢房在唐怀景旁边,外头星星点点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宋斐淞一手托腮,一手执笔写着字。

左承司府少君……日后注定是要同朝廷绑在一起了,唐怀景花了长达八年的时间站稳脚跟,那他呢?

什么都没有的他,一上位便是从三品的右承司府少君,那些官员心中肯定会意难平罢?

指不定要被弹劾数次,走一遍唐怀景走过的路。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处理的比唐怀景出色。

罢罢罢,是如何便如何罢。

“在想什么?”

窗外传来唐怀景清冷的声音,宋斐淞手一抖,那毛笔落在桌案上,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本来干净的地方也沾染了几分浊色。

宋斐淞狠狠地瞪了唐怀景一眼,道:“你一个堂堂的尚书令,怎么跟小毛贼一样在窗外瞧着?不冷吗?”

唐怀景眉眼里盛着笑意,瞧起来心情是极好的,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道:“吓着了?”

“那倒没有,只是我……你的笔带着墨落在了地上,明日倒是要好好清理了。不过——唐瑾,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唐怀景道:“赏景。”

宋斐淞看着唇角上扬的唐怀景不禁弯了弯眉眼,这旁人都说尚书令是整个朝廷最难接近的人,不仅仅是做事干脆利落,而且从不因为个人情绪出过什么错。

官无世能坐稳这个皇位,除去官无逸外,就属唐怀景最是劳苦功高。

可他瞧着这位唐大人却是和那传言中的有些不一样,周身清冷的确不错,可待人却是极好的。

“什么景这么好看?”

唐怀景道:“日后你便知道了,不过——宋昱,为何你总喜欢喊我的名?”

宋斐淞将地上的毛笔捡起来放在一边,将桌案上的宣纸收起来后,才道:“不是喜欢,是不得不,若是再唤你唐大人,似乎有些疏远了,若是叫你怀景,又有些过于亲近了,若是叫唐怀景,岂不是太见外了?我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叫你的名比较好,你小我一岁,我托个大,叫你的名倒也没什么问题。”

宋斐淞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不也一口一个宋昱吗?礼尚往来嘛。”

唐怀景瞧着灯盏下那张笑着的脸,淡淡地笑了笑:“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转身离去了。

宋斐淞往外头细细看了看,确定唐怀景已经离开之后才将窗户给关上。

夜深露重,外头又冷,有什么景色可赏?

到底他是今日才过来的,难免他们二人会互相揣测,唐怀景谨慎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想到这里,宋斐淞垂眸看了一眼桌案上放着的已经脏掉的毛笔,叹了口气,罢了,明日再说吧。

夜,的确深了。

翌日——

晨间的阳光最是醉人,比那清冽的酒还要醉上几分。

宋斐淞便是沐着这样的阳光起身的。

若非是答应了唐怀景今日要陪他登山,他也不会起这么早。

至少也得同以前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宋昱?”(“笃笃笃——”)

敲门声伴随着唐怀景清冷的声音传来,宋斐淞拍了拍脑袋,套上袍子就起身开门。

“醒了?我原本还想着,若你在睡的话,我便在外头等着你。”

宋斐淞扯了扯嘴角,道:“任何一个正常人,被你这么敲门,也会从梦中惊醒的,况且——这又不是我的宅子,自然是你说了算。”

唐怀景无视了他话里的其他意思,只道:“别贫了,无逸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们了,走罢。”

闻言,宋斐淞浑身打了个激灵,昨日只说了苏北彻不去,可他怎么就忘了唐怀景不仅苏北彻一个好友,更是还有个至交好友是官小王爷啊?

不过,身为已灭的翡门少主,宋斐淞觉着自己不应该这么怂,于是他跟着唐怀景气宇轩昂的走出了唐府。

林伯在后头一路看着他们,直到看着没影儿了才又打理起自己的事情。

官无逸着了一身张扬的红色,腰间配着一把剑,剑鞘的花纹有些繁琐,是宋斐淞瞧不懂的东西。

他只觉得面前的这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有一双如昙花般承载着夜的希望的眸子。

“这位便是宋少主了吧?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宋斐淞知道,官无逸口中的“英雄”指的是雕琢玉的英雄。

“哪里哪里,官小王爷见笑了,在下不过一介普通人,哪里比得上官小王爷如此意气风发?官小王爷年纪轻轻,战绩却已不俗,乃是我盛安的顶梁柱之一,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让小王爷称一声‘英雄’?”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许是看不下去了,唐怀景一把拽过说的天花乱坠的宋斐淞,把人往马车里拉。

官无逸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

“有趣,当真是有趣。”

若是让盛都那些自认为可以嫁入唐府的女子看到这一幕,那又是如何的“腥风血雨”啊?

不成不成,这宋少主可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说什么都得保住。

于是官小王爷横眉往四周一扫,道:“看什么看?有家回家,没家找地儿,围着这里做甚?!”

那些人一听这话,顿时散去了。

官无逸这才放心地坐上了马车。

他看着宋斐淞,一脸殷勤的笑:“这个,那个,宋少主……”

“小王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官无逸紧张地搓着手,道:“就是,我有个事儿想麻烦你,您看能不能抽出那么一点的时间,帮我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宋少主放心,完成之后,必有重谢!”

宋斐淞看了一眼从上马车开始就闭目养神的唐怀景,又看了看一脸殷勤的官无逸,道:“敢问小王爷的心愿是什么?若是在下能做的,在下一定帮忙。”

“宋少主果真是爽快人!我就是想要一块由翡门的人雕琢出来的玉佩,我念了好些年,可惜日前一直不得空,也没时间去翡门。”

宋斐淞努力地扯出一个可观的笑容,道:“既然小王爷都提出来了,那么在下也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小王爷帮忙。”

“宋少主跟我客气什么?!说,只要是宋少主说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当然,在我做这些之前要看见玉。”

宋斐淞:……

这位小王爷还真是把玉当成了命根子。

若是父亲在天之灵知道世间还有这样宝贝翡门之玉的人,怕是也安息了吧?

想到这儿,宋斐淞唇角慢慢扬起一抹弧度,他吸了口气,道:“不必你赴汤蹈火,只是想要官小王爷同月华郡主的账一笔勾销罢了。”

“没问题!那些东西本来本王也就没放在心上,怀景!唐怀景!”

“做甚?”

唐怀景被官无逸吵得头疼。

“我给你画的那张宣纸呢?你可别丢了啊!那可是我宝贝的模样。”

唐怀景:“……”

宋斐淞道:“宣纸已经在我这里了,今日过后,我就寻玉给你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