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不知何事萦怀抱

程姣姣目光一转,看?着镜中他渐渐靠近的脸,他的目光柔和,狭长的丹凤眼中难得没有丝毫的邪气与慵懒,流淌着的是一种柔柔的希冀。

看?着他的目光,程姣姣可以猜到他在想什么,这?一路来,也许是救人心切的缘故,他并不似从前那样步步紧逼,霸道地想索取什么,柔和却并不清淡,若非狭长的双眸挑起,一颦一笑总是隐隐透着挥之不去的邪肆,倒是有点像夏清濯的感觉。

看?着他眸中流淌的希冀,仿若两簇微弱的火苗,渐渐地,火苗在她的眼中变得旺盛,一如大婚之?日案上点燃着的那一双喜烛上的火苗,那样旺盛,却孤寂地燃烧殆尽。

程姣姣转头,不再?看?向那妆奁,冷冷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好。”

镜中,他卷翘的睫毛黯然低垂,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转身离去。

听着门在身后合拢,一种叫做物是人非的感伤裹挟着丝丝莫名的悲戚,再?加上那种清晰的酸楚,三种情绪混合交缠,快速在心底蔓延开来,将她的整颗心牢牢地被揪起。

生疼。

程姣姣转头,看?着妆奁中狼狈的自己,走到妆台边将妆奁合拢。

床上的被褥依旧是他喜欢的红色,程姣姣坐在床沿边,斜斜躺下,趴在枕头上。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从见到他起,明明很清楚自己是不爱他的,但是心却总是跟着他走,因他而悲,因他而喜,每次见他,心中都涌现出无限的酸楚,却又有些欢欣,这?种感觉似喜似悲,或者说是又喜又悲,甚至在梦中也总是见到他,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日日都能梦见他,时而柔情,时而决绝,时而悲戚……

有时,程姣姣真?的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深爱着他,可这种念头也只是一转而已,顷刻间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淡而冰冷的感觉,霎那间在心头凝上了一层冰霜。

也许,她不该再见他。

暮色四合,屋中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橘红色的夕阳透过窗纸,映在程姣姣的身上。

程姣姣是被叩门声叫醒的,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趴着睡了大半天。

“什么事?”程姣姣一边撑着床沿起身一边问,只觉得脖子酸疼,想来是扭到了。

“庄主请夫人倒后堂去用晚膳。”丫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程姣姣活动着自己酸痛的脖子,道:“知道了。”

简单地梳洗整理了一下,程姣姣出门跟着丫鬟一起往后堂走去,一进屋,便闻见了一股饭菜的香味,直勾得程姣姣肚中的饿虫蠢蠢欲动。

夏释冰手执酒壶,动作优雅地斟了一杯酒,朱唇轻启,勾唇道:“饿了吧,午膳的时候我着人去叫你,敲了半天的门你都没醒。”

程姣姣随口应了声“哦”,走到桌边坐下,也不客气什么,伸手就夹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开始吃饭。等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才抹了抹嘴,抬头看?向夏释冰,道:“我有事要问你。”

夏释冰轻轻将酒杯放下,眼尾飞扬,眸色幽幽,眼中媚色天成?,仿佛能摄了人的心魂去。

“哦?”

程姣姣目光一闪,尽量不去看他的脸,清了清嗓子道:“月落楼到底是什么?”

夏释冰的黑眸中有光一闪,似乎有些惊异,道:“这?种事情为何要来问我,你最该去问银面不是吗?”

去问银面?那跟去问阎王有什么差别?

“因为你是极星阁的阁主。”

闻言,夏释冰的唇间轻轻勾起一个魅惑的角度,眼底渐渐蔓延开一丝笑意,“你倒是记得为夫还有这?么一个作用。”

为夫……

程姣姣很想拍桌子告诉他,老娘休书都给了还想怎么样,但是转念一想,这?么一来肯定谈崩,话题除了纠结在感情问题上之?外,她什么想要的消息都得不到。

自动忽略掉不想听的字,程姣姣淡定道:“那你给我说说呗。”

“月落楼是个专门杀人的组织,只不过他们从来不接外面的生意而已,只杀他们想杀的人,江湖上不少灭门悬案都是他们做的,手段狠辣。只是知道他们的人大多都死了,所以即便他们比天龙教还要狠毒,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却不过凤毛麟角而已。”

程姣姣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说的跟她原来知晓的出入并不大。

“天龙教大概有两百年的历史,看?以前银环的样子他们也是有点怕银面的,这?么说月落楼也该是有些年头了吧?”

夏释冰转着手中的酒杯,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恰恰相反,月落楼的兴起,不过是在近十年内而已,他们杀人的手法有多残忍你也是见识过的,在这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杀人手法,即使是天龙教也没有过。”

“既然他们这多年都隐姓埋名地隐在暗处,为什么如今要突然间让自己在江湖上声名大噪呢?难道是想做下一个天龙教?”

夏释冰眸中寒光一闪,勾起的唇角上染上一丝轻蔑,“也许人家是想要一统江湖也说不定。”

天龙教横行江湖百年,几次掀起江湖纷争想要统一江湖都做不到,月落楼难道就有机会?

程姣姣心中很是不屑,睨着他问道:“你有消息了?”

夏释冰眸中波光一闪,轻笑一声,“我随便说的。”

就知道……

程姣姣暗暗翻了他一个白眼。

夏释冰举起酒杯轻嘬一口醇香的美酒,“你为何突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以前你可是从来不过问的。”

闻言,程姣姣的心中不由得浮起一种沧桑感,“只是想活得明白点而已。”起码被砍的时候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以前她总是什么都不管不问,反正身边不缺有能力的靠山,惹了麻烦躲开了就好。武功又差,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自己什么,反击什么的更是想都没想过。

人家都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其实知道得太少的人同样死得快,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就像肖天枫跟师父的事情,要是她早就知道,就可以省去许多事情,也不会再?银面手里九死一生。

所以,现在少了天龙教这?个威胁,剩下的这?个月落楼她一定要了解清楚。

就算不能百战百胜,做到知己知彼也是好的。

夏释冰的眸色深深,别有深意道:“只要能看清自己的心,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姣姣挑眉,“你在跟我打佛偈?”

夏释冰幽深的眸色一颤,唇角勾起的完美弧度瞬间皲裂。

修长的手指一把捏上程姣姣的脸颊,夏释冰狭长的丹凤眼一眯,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幽幽道:“姣姣真?聪明。”

“哎呀!”程姣姣抓住他的手,身体使劲向后倾,试图躲开他的魔爪,却不想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手。

“哎呀,放手啦,我明天就要走了,掐肿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脸颊上的力道就轻了下来。

“你明天要走?”他的目光深沉。

程姣姣揉着被掐红的脸颊,“是呀,魏荆的蛊已经解了,那两个和尚我也救不了,还留着干嘛?”

“不要走,好不好。”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幽深,眼底汇成?的温柔仿若一张网,一点点地将她套牢。

本以为他就算不马上暴跳如雷,也定要霸道地否决她,留住她,这?样她便可顺理成?章地与他大吵一架,即便今夜就离开也无?不妥,可没想到他却是这样一个反应,柔情似水,让她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不断引诱着她答应。

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想要答应,可意识却无比清楚,她不能留下。

“不……”

话音未落,便听得有人匆匆跑进屋子,对夏释冰道:“庄主,鸣音寺的两位师父突然毒发!”

程姣姣一惊,与夏释冰对视一眼,忙向外走去。

程姣姣和夏释冰赶到的时候,王叔已经在屋里,可两个人一起毒发,顾了这?个便顾不了那个,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已经把两个和尚一齐抬到屋中央临时搭好的两张简易木床上,屋中丫鬟小厮忙碌地穿行着拿药煎药。

王叔正站在两张木床间同时给两个和尚施救。

程姣姣走上去,只见两个和尚全身的青筋突起,皮肤通红,全身抽搐表情痛苦。

一手搭上悟心的脉搏,程姣姣只觉指尖火热,不禁心中一惊。

如王叔之?前所说,悟心体内真?气紊乱流窜,完全不受控制,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真?气还在不断膨胀。

程姣姣蹙眉道:“他体内的真?气正在不断膨胀,若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全身经脉涨裂而亡。”

王叔的眉头亦紧紧拧在一起,“这?次毒发比上次严重的多,怕是要熬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