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姣姣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没敢再挑衅,悻悻闭了嘴。
“过来。”见她服软,夏释冰的面色稍霁,让了让身子,拉她走到自己前面去。
“你这是?”夏释冰一让开,程姣姣便看到这屋顶屋脊的中央上竟放了一张矮脚的小桌,桌上放着几盘菜与两壶酒。
“说了要赏你一顿就赏你一顿。”夏释冰一脸自傲地越过程姣姣走到小桌一边坐下。
“呵呵。”程姣姣干笑两声,少爷你真有雅兴,跑屋顶上来吃饭,也不怕滚下去。
程姣姣在桌边坐下,桌上的酒杯里的酒是老早倒好的,褐色的液体让她不禁想到了上次在夏清濯那儿喝到的果子酒。
馋虫一动,程姣姣便拿起杯子将里头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冲人的感觉在鼻喉间蔓延开来,应当是蛮烈的酒,却偏偏甜得跟糖水似的,还带着一股桂花的清香。
“程姣姣。”夏释冰突然出声道,低沉的声音比酒更要醉人。
勾人的眼眸中微波流动,他看着她,道:“想不想看烟花?”
“嗯?”程姣姣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烟花?
夏释冰似乎挺满意她的这个表情,唇边噙着一抹妖冶的笑容,伸出手往后一挥。
“啾——”
只听得一声“啾”响,一朵类似信号弹的小小红色火花在夜空中炸开。
程姣姣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烟花?欺负她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的?
程姣姣尚未来得及暗暗翻给他一个白眼,眼角突然跃起几道亮光。
“砰砰砰——”
这是烟花在空中绽开的声音。
程姣姣怔然抬头望去,黑绸般的夜幕中,一朵朵颜色各异的烟花错落地在空中绽开,前赴后继的将夜幕点缀,连明月都失去了色彩。
真的有烟花。程姣姣恍恍地想着,真漂亮。
看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神,夏释冰的眼中滑过得逞的光芒,唇角忍不住浅浅勾起,然后迅速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柔软了眸色,低沉了嗓音,“程姣……”
方出口两个字,夏释冰脸上的柔情便僵住了,倏然起身越过桌子将某人软软倒向一边的身子给接住。
“喂。”夏释冰一把转过她的脸来,面色潮红,呼吸平稳,这是——
醉了。
“魏荆!”夏释冰怒喝一声。
原本空旷的屋顶突然人影一闪。
“庄主。”魏荆道。
夏释冰阴沉着脸抬头问道:“你给她喝的什么?”
“一杯倒,加了勺桂花糖。”一杯倒的酒性太烈,他怕她不喝,所以特意加了一勺酒楼厨子自己用糖腌的桂花。
夏释冰的脸色一黑,压抑着怒气道:“你给她喝‘一杯倒’干什么!”
魏荆并不为夏释冰的怒气所动,仍旧垂着头,神色自若道:“兄弟们都说,若想将一个女人拿下,最方便的办法就是马上占了她。”
若非抱着程姣姣不方便,夏释冰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掀桌了,“我说过,别拿风月场上的招数来凑数。”
魏荆垂着的眸光顿了一下,避重就轻,“大多数女人在被男人占了身子以后都会朝那个男人就范。”
夏释冰沉默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得香的程姣姣,转头看向前头深远的夜幕。
“她对我动心了。”他道。
魏荆抬眼飞快看了一眼夏释冰,淡定道:“没有。”
“从来没有女人对我不动心思的,她也是。”他十分笃定。
“没有。”魏荆的继续淡定地否决。
“肯定动心了。”
“没有。”
“动心了。”
“没有。”
“再不动心我就直接拿根绳子把她栓身边,在我对付完苏家之前绝不放手,我可没空天天围着她转!”
魏荆甚是冷静地分析道:“这样强迫于她,依着她的性子恐怕会反目成仇。”
闻言,夏释冰脸色一拉,怒吼道:“那你还叫我把她弄上床!”
魏荆的头垂的又低了点,闭口不言。
夏释冰烦躁地别过头,深吸了两口气,眸中的自傲笃定之色又回来了,“我把她拘在身边这几天,肯定动心了。”
魏荆差异地抬起头,脱口而出道:“庄主说她还是您?”
清爽的夜风吹过,短暂的沉默。
“魏荆你找死!”夏释冰腾出一只手一把将屋脊上的桌子掀了,今儿晚上他真是忍到了极点了!
“属下告退。”魏荆身形一动,立马从屋顶上消失了。
“喂,我还没叫你走呢!”夏释冰腾的站起身来,熟睡的程姣姣从她的怀里滑落,惊得他又赶忙伸手去抓,再次抬头的时候魏荆早跑了个没影。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庄主。”低沉冷静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闻声,夏释冰脸上的怒气略收了一收,转头看向檐角的方向,夜幕中,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中年男子抱着剑,一脚的脚尖轻点在檐角上,略垂着眼眸,冷峻的面容上古井无波。
夏释冰老是没个正经的面上总算扳正了点儿,“段老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极星阁那边出事了?”
段老大是他母亲留下的来护庄十八卫里的头领,他小时候还没有遇见师父的时候便是他教了两年的武功。从来都是冷着脸对他,该训的时候也绝不念什么主仆尊卑,所以见着段老大,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收敛了。
“没有,只是苏炳苏梵死了,苏菱让白虎堂的人在查,苏林也在暗中调查庄主的行踪。”
“哼!”夏释冰面上冷然,“明儿巳时正去邻镇的翠红楼接我。”
“是。”段老大淡淡应了一声,身影一动便消失在夜空中。
夏释冰的眸光深沉,在屋顶静立了片刻,然后打横抱起程姣姣,施展轻功往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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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日头高升。
程姣姣惺忪睡眼,半眯半睁之际只见得一张放大的脸正悬在眼前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惊叫一声,弹跳而起,从床上坐起了身。
“你做什么!”程姣姣怒视着萧霖道。
萧霖悠然坐于桌边,自行到了杯茶抿了一口,“终于醒了?我还道你被人下了迷药呢。”
“你觉得可能吗?”程姣姣冷冷瞥了他一眼,什么样的迷药她察觉不到!
“夏释冰走了。”他突然道。
“嗯?”程姣姣一愣,他,走了?
萧霖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幽幽道:“昨儿晚上他把你扛回来的时候我还当他已经把你办了,吓了我一跳。我说你以后可得给我当心了,除非他把你娶进门,否则千万别让他碰,他那样的浪荡公子,弄到手了就马上把你忘了。”
“什么乱七八槽的,说的我好像要贴上他一样。”程姣姣揉了揉有些涨疼的脑袋,“风流帐一箩筐的臭男人,我可看不上。”
萧霖的眸底飞快滑过一丝异光,仍如往常般戏谑道道:“师妹你也不小了,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程姣姣停下按额头的手,抬起眼皮冷冷斜了他一眼,“难道你想我嫁给夏释冰那种人,你想害我一辈子?”
害我一辈子。
萧霖的脸色蓦地窒了一下,然后飞快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你上次说你不会骑马,快点起来,在江湖上混不会骑马怎么行,我教你。”
程姣姣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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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
天空蓝得像是被什么狠狠洗刷过一样,蓝得干净透彻,阳光明媚得能耀花了人眼,这种景色也只有在夏天才能见到吧。
一阵清风吹过,神清气爽。
萧霖用手摸着马头,转头对程姣姣道:“你不用紧张,动作温柔一点,当它是朋友好了,培养一下感情,来,摸摸它,跟它聊聊天。”
闻言,程姣姣学着萧霖的样子试探性地摸了摸马头:“呐,我不是很重,虽然轻功不错,但马兄你要是不高兴千万别把我甩出去哦。”
马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轻嘶一声。
程姣姣兴奋地回头对着萧霖道:“好像真的听得懂唉!”
萧霖失笑:“我扶你上马,来,左手握着缰绳和鬃毛,右手抓着马鞍,这个位置。”萧霖做了个示范。
“嗯。”程姣姣迫不及待地上马。
“我先陪着你走一圈。”萧霖牵着马,缓缓向前走了一个圆圈。
风吹过草海,掀起一阵波涛,几只蝴蝶翩然而起。
“控制地不错。”萧霖负手而立,风儿将他的黑发扬起。
“是你教的好。”程姣姣笑道。
萧霖笑着点了点头,戏谑道:“这么多天了,总算在你那里听到了一句人话。”
程姣姣心情甚好,瞥他一眼,拉了拉缰绳,不予理会。
“银峰山上的甘泉山庄林老庄主酿的忘忧酒要开封了,邀我一起品酒。”萧霖望着远处的草海淡淡道。
“干什么?”程姣姣也随萧霖一样,看着远处的草海。
萧霖随手折了根狗尾巴草:“你跟我一起去。”
“啥?”
“跟你师兄出去走一趟,难道不好吗?再说把你留在客栈,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萧霖转过头来看着她,幽幽道:“上次追杀你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程姣姣摇了摇头,“不知道。”
“留你在客栈,我怕招是非,所以,”萧霖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为了重霜他们你还是跟我在一起吧。”
程姣姣觉着,手心里压着的那枚钢针有点躁动。
“萧霖,我真想给你下毒。”她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