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手中的叉子一滞,今晚她对这个这个瘦猴儿几乎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瘦猴儿瞥了一眼傅明升手腕上那个裂痕遍布的表盘,唇角一抽,慢悠悠地从手腕上摘下手表,拍到姜淮面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小美女,今晚跟我走,这表就是你的。”
姜淮盯着眼前的手表叹了口气。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只见傅明升给自己的空杯里倒满了苏打水,然后慢悠悠地伸手拿过那块鹦鹉螺,左右扫了一眼,两指一松,哗啦一声,把手表扔进了杯子里。
瘦猴儿震惊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白话在嘴边乱蹦:“你个死扑街,赔钱啊!”
“赔多少?”傅明升看着杯里的气泡淡淡道:“四千?五千?”
瘦猴儿好像看笑话似的盯着他,握紧拳头狠狠往桌面上敲了两下:“你他妈的乡下人不识货啊?我告诉你,你惹上事了!赶快回家卖房吧!还学人泡女生!我看你这下是老婆本都要赔没了!”
傅明升仍然不急不恼的,看了瘦猴儿一眼,说:“没错,我的确不识货,对赝品没有任何研究,不太清楚具体造价,”他唇角一勾,“或许四五百拿下?”
“你他妈的在放什么狗屁!”瘦猴儿勃然狂怒,破口大骂。坐在室外吃饭的人们一一抬头,餐厅经理也忙不迭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客人您先别急,咱们有话好商量。”经理作出“请”的姿势,“咱们去里边聊可以吗?”
好讨厌。
姜淮非常讨厌这种被陌生目光包裹的感觉。甚至有人拿着手机蠢蠢欲动想要拍照。
她不理亏,但她尴尬。
“好啊!去里面聊。”姜淮往后推开椅子站起来,干脆地回了一句。
“不去!我他妈的不去里面!我就要让所有人来围观这场好戏!”瘦猴儿指着姜淮的鼻尖大声道:“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关我什么事?”姜淮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都是因为你骚啊!太骚了!单独穿这样出来吃饭不就是为了骗野男人啊!我可是顺着味道来的!要不是你这个小浪蹄子,我能遇到这种事吗!”瘦猴儿看那僚机胖子一眼,想要寻求附和,胖子却没像先前那样顺着他,反而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地劝了两句:“阿光哥,算了算了,进屋再聊吧。”
“算了!?”瘦猴儿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帮别人是吧!”
经历见状,赶紧催促服务生过去拉人。服务生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刚刚碰上瘦猴儿的胳膊,就被他一把猛推在地:“别碰我!”
服务生摔到地上,额角渗出汗,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因为摔到哪里的缘故。
姜淮俯下身去,把服务生扶起来,关切道:“没事吧?”
服务生看了一眼掌心被蹭破的皮,咬着牙说了句:“没事。”
“装什么好人啊!”瘦猴儿分别看了她和傅明升一眼,一根手指停不下来地指指点点:“狗男狗女,狗男狗女!老婆前脚走,后脚就跟野花儿纠缠上了,”他面目狰狞地威胁姜淮,“我要是把他老婆叫回来,你说会不会非常精彩?”
姜淮的不耐烦已然到达了顶峰,脸颊有些滚烫,但不是因为害怕尴尬,而是被气得上头。
她冷笑一声,朝瘦猴儿扬起下巴,嘲弄了一句:“蠢货。”
“你敢骂我!?”瘦猴儿咬牙切齿。
姜淮愠怒地盯着他,“用不着你去叫,”她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他老婆,合法的那种。”
傅明升见她怒不可遏的样子,觉得怪可爱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说什么!?”瘦猴儿登时捋不明白了,他默了片刻,觉得这些男男女女纠缠不清的脏事儿跟自己也没多大干系,自己的宝贝手表才是最紧要的。
他怒吼道:“赔钱!否则我就报警了!”
傅明升放下手机:“不用麻烦,警我已经报过了,但是别太担心,你今晚的行为顶多算得上个......寻衅滋事?”
“你在跟我鬼扯什么?你怎么还是搞不清状况啊?”瘦猴儿恶狠狠地盯着他,用力指了指泡在苏打水里的手表:“有事的应该是你!”他朝胖子招招手:“你帮我买的,你来告诉他,这表到底值多少钱。”
胖子微微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压着声儿道:“阿光哥......他、他说得没错......这表、这表......真的、真的那块不是......这块不是......”他慌得有些语无伦次,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破罐子破摔道:“这块表确实是假货。”
瘦猴儿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连忙拿过水杯想要把手表掏出来看看,谁料着杯口大小设计得非常别具一格,伸得进去,拿不出来。
傅明升不再管他,走到姜淮身边,在她后颈上像抓小猫似的捏了一把:“刚刚又是狐假虎威吗?”
“刚刚那是据理力争!”姜淮皱紧了眉头,满脸嫌弃:“那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瘦猴儿的手卡在酒杯里,用尽全力也抽不出来,他怒火窜上心头,连上来好言相劝的胖子也不顾了,一个冲动,直接就着杯子朝桌面砸去。
玻璃四分五裂,朝周遭飞溅。
傅明升眼疾手快护住姜淮左脸,把她稳稳按在怀里。
脆响之后,姜淮缓缓从他胸口抬起头,定睛一看,傅明升手背上扎着碎玻璃,伤口正在往外不断冒血。
她紧张了:“快去医院!”
傅明升却拉着她站在原地,看着瘦猴儿,脸上那抹松散的笑意不见了:“进去安安静静地蹲上一阵子吧。”
姜淮看着傅明升正在流血的手,脑袋嗡嗡地响。本来不是会晕血的人,却突然觉得脑子昏沉,四肢发软。
“害怕了?”傅明升拍了两下她的脸颊:“没事的,放心。”
警察来得很快。
本来以为是调节普通纠纷,怎料来的时候已经成了“流血冲突”,只得把这一干人等先行送去了就近的医院。
傅明升缝合伤口的时候,秦靳来了。
“哥,厉害啊,”秦大夫看热闹似的站在门边儿,“头一回见着你把自己搞这么狼狈。不过那小子也是点儿背,艳没猎到,钢板倒是踢得准。要不要跟洪叔叔说一声?”
“别,小事儿。”傅明升看了眼门外:“她吓到了,去帮我哄哄。”
“我不去。”秦靳连续啧了两声,“这丫头刚刚看到我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开始问东问西的。你说她傻不傻,我连你面儿都还没见着,我能知道什么情况。”
“那你现在见到了,可以去告诉她我的手没事。”
秦靳一脸不可思议:“那丫头到底是哪路的神仙姑奶奶,还真被你当宝贝了。”
“叫你滚之前,赶紧走。”傅明升听到姜淮上赶着关心他,笑得开心:“别傻愣愣杵在这儿,人关医生看了紧张。”
戴着口罩的女医生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浅浅笑了一声,声音因为有口罩相隔,闷闷的:“再打趣我,出了医疗事故我可不负责。”
秦靳在她身后撇了撇嘴,又看向傅明升,无奈地说了一句:“三天两头来我们医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别有用心呢。”他打了个呵欠,“哥,平时你也当心些吧,咱们除了在医院,多得是能见面的机会。”
傅明升一点头:“别贫了,赶紧走。”
录完口供,就已经折腾到大半夜了。麻药逐渐失效,傅明升恢复了右手的痛觉。
傅明升叫来张师傅开车到警局门口接他俩回家。自从傅明升跟姜淮住到一起,张师傅的工作就闲散了许多,因为傅明升比较喜欢单独和姜淮呆在车里。
这还是张师傅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小老板娘,没忍住在后视镜里多瞟了两眼。
只见姜淮一路都皱着眉头,好像惹了什么天大祸事似的。
姜淮问了傅明升八百次伤口疼不疼,傅明升耐心地回答了八百遍“真的不疼”。
等快到兰苑的时候,姜淮才意识到,自己光是重复这一句话都已经把嘴说干了,傅明升自然也有些口渴。
回家喝过水后,傅明升要脱衣服洗澡。那衬衫纽扣又卡得严丝合缝的,他一只手搞了半天,也只慢慢悠悠解开两颗。
姜淮凑过来,垂眸小声道:“我帮你吧。”
说着,她轻柔地将傅明升的衬衣扣子一颗颗解开,胸肌和腹肌的线条在衬衫背后若隐若现,好像宁静海面之下汹涌的漩涡,多看一眼都要把人吸进去。
姜淮解开了傅明升最后一粒扣子。
“要不顺便帮我把手表摘了。”
傅明升很享受姜淮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变着法儿地想要提要求。
姜淮没做他想,听话地摘下那块中古劳力士,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架子上。
“好了。”她说。
傅明升顺势把衬衫脱下,姜淮低着脑袋,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姜淮啊姜淮,你可是个美术生,最熟悉的东西莫过于人体了,怎么如今这般丢人显眼......
就在这时,傅明升突然捧起她的下巴,一阵笑,然后抬起伤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看自己洗澡也不方便得很。”
姜淮没好气地横他一眼:“那别洗了,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