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厌恶一切社交场合。
下午拒绝了曲之遥看同看演出的邀请,就是为了能安安静静在家画会儿画。
她义正词严地跟傅明升说了“no”,猜想他多半也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提。
然而傅明升却破天荒地劝说了她两句,认真向姜淮保证只是需要她去露个脸而已,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不想喝的酒可以不喝,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绝不会让她陷入任何孤立无援的社交当中。
姜淮有点不习惯他这种态度,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
地方离家不远,是市中心一个有名的会所,姜淮每天上学都会路过,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侍应生礼貌地带他们进了顶楼包房,在房间门口,傅明升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姜淮的手。
姜淮只觉得掌心痒痒的,又不好意思去挠,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进去。室内冷气开得很足,或许是人潮涌动的原因,她的脸颊竟然有些发烫。
“哎哟!可算来了!”偌大的房间里姜淮唯一认识的人就是秦靳,他笑嘻嘻地走过来,打量她片刻,语气玩味,“艺术家也在啊。”
姜淮朝他扯了扯嘴角,顺势往他身后扫了一眼——满屋姹紫嫣红莺莺燕燕。男的不少,但女的居多,不管长发短发,几乎都是贴身小短裙,婀娜的曲线被勾勒得一览无余,杂乱的香水味混在一起,撞得她有点脑壳发昏。
下意识地,她牵着傅明升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
傅明升没多理秦靳,绕过男男女女,走到最里面的沙发边,让姜淮在靠内的位置坐下。
“要吃点什么吗?”傅明升用下巴指了指茶几上的火腿、葡萄和奶酪,姜淮摇头。
“明升哥!快来玩儿德扑,我认真钻研了八本书呢,今晚一定赢你!”一个短发男孩扒拉开人群,热情地朝傅明升招手。
傅明升回头对姜淮贴耳道:“他叫陈思远,康瑞医疗陈德恺的儿子。”
陈思远走过来,发现傅明升身侧坐着个年轻女人,愣了愣,“生面孔啊,”然后脸上的酒窝深深一凹:“小美女,我叫陈思远,明升哥的亲弟弟。”
“滚你妈的,不要脸!”一阵更加尖锐的声音响起,只见一浑身潮牌的年轻人突然猛扑过来,像只巨型花蝴蝶,臂弯用力夹住陈思远的脖子,酒气乱喷,“老子才是亲弟弟!”
姜淮疑惑地看向傅明升,小声问:“你还有弟弟?”
傅明升只是朝姜淮挑了挑眉:“你看我跟他们谁长得像吗?”
傅明升抬脚戳了戳花蝴蝶的膝盖:“打个招呼。”
花蝴蝶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这才转眼去看姜淮,连连惊呼:“哟,这是仙女儿啊!”他登时眼睛亮了,对傅明升笑,“在哪儿找的,给弟弟来个同款呗。”
说着他把陈思远推开,自己走过去,硬要挤在傅明升和姜淮中间坐下,屁股还没沾到沙发,后脖子就突然被人从后头提了起来,扔到旁边。
花蝴蝶愤怒地转过头,只见一个戴着黑色耳钉的男人站在身后,似乎比傅明升还要高上两三厘米,应该有一米九出头了。
纵使花蝴蝶酒劲未散,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嚣张的气焰登时消失,露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小仙女在呢,卞哥给我留点面子!”
“管好你的嘴吧,”耳钉男在他屁股上猛拍一巴掌:“什么小仙女,这是小嫂子。”
花蝴蝶捂着屁股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才想起傅明升让他自我介绍的事儿:“我叫谢小舟,谢安谢玄的那个‘谢’,小小船儿的那个‘舟’。”
“我叫姜淮。”
谢小舟一听这名字,顿时乐了,想要上去握住姜淮的手,半道儿被傅明升挡开。
“缘分呐!你是江淮,我是小船!那歌儿怎么唱的来着,”谢小舟也不顾有没有抓到手了,眯着眼睛回想,然后肆无忌惮地高声唱起来。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耳钉男示意陈思远把谢小舟拖走,自己拉了张椅子过来,在傅明升对面坐下。
“这位是卞总。”傅明升对姜淮说,“临海的fleur-de-lis听过吗?他是这间画廊的主理人。”
姜淮微怔,好像突然明白了傅明升今晚非要带她过来露脸的原因。
“卞总?”男人笑了一声,眼皮上的小痣若隐若现,“生分了啊。”他微微一侧身,露出颈侧的纹身,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卞睿安。小嫂子爱怎么叫都成。”
“卞睿安?”姜淮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我跟你表哥在英国当过一阵子同学。”卞睿安说,“上回他结婚,如果不是明升替我来的,被亲的好事儿可能就落我头上了。”
“别逗她了,”傅明升朝卞睿安扔了颗葡萄,“小姑娘脸皮薄,下回不跟我出来了。”
卞睿安张嘴接住。
这狗里狗气的动作却让他看起来活脱脱像头野狼。
“那说正事儿。”卞睿安咽下葡萄,看向姜淮,“手机里有照片吗?给我看看画?”
姜淮点点头,回头去翻手机,就听秦靳在旁边大骂了一声。
“艹!老子他妈的连口酒都还没来得及喝!”
秦靳旁边一身着紧身白裙的卷发女孩儿被吓得一愣,赶紧凑上去:“怎么啦秦哥?出什么事儿了?”
秦靳不耐烦地推开她,皱着眉头走到谢小舟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舟啊,不是哥今晚不陪你啊,”他晃了晃手机,“沉塘街后面的live house出事儿了,叫我回去加班。”
然后又走到傅明升他们这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正要离开,姜淮就接到周芳怡的电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面色慌张。
“什么!?哪个医院?”
秦靳得到的版本是,几个rapper在沉塘街背后的live house演出,粉丝太疯狂了,安保又不到位,一不小心酿成了踩踏事件。
姜淮从周芳怡处得到的版本是,正如曲之遥下午抽塔罗牌时预计的那样,庄耀还当真差点儿在台上跟曲之遥表白。
然而在他喊出曲之遥的名字之前,庄耀的前女友带人过来了,二话不说抓着曲之遥的头发就要拖出去打。
可曲之遥看着文静却不是吃素的,自由搏击练了好多年,直接抡起消防栓朝人砸了过去,叮铃桄榔一阵响,不知是谁又突然喊了一句起火了,人群登时陷入混乱。
电话打到一半,周芳怡那边突然断了,姜淮再打也一直没能拨过去。
她坐在副驾驶上,忧心忡忡的,急得一手汗。傅明升在她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说可能是对方手机没电,让她不要过分担心。
谢小舟觉得自己是今夜最值得心碎的人。
今晚的局是他约的。
他因为今年第十三次被漂亮妹妹吃干抹净然后无情甩掉而悲痛欲绝,费了老大力气才把这些日理万机的朋友凑到一起,想要一醉方休,忘却苦痛。
连卞睿安都被他从临海哭过来了,却因为这场破事,一下给他带走仨。
姜淮在路上心脏一直咚咚跳,傅明升再次伸手过去,拍了拍她凉透的手背:“秦靳那边也没接到有人重伤的消息,没事的,放心。”
姜淮看着手机上那一串未接来电,有些内疚:“我该早点听到电话的。”
“你又不是医生,去早了也没用。”
刚到医院,秦靳就一头扎到工位上了。
急诊室人来人往,外头还站着好多警察,姜淮一路小跑着寻找周芳怡的身影。
“姜淮!”
姜淮猛一回头,只见周芳怡的脑袋磕破了,贴着纱布,脸颊有点肿,还留着巴掌印,至于其他地方,看起来倒是完好无损。
“没事吧?”姜淮迎上去问。
“我没事。”周芳怡说。
姜淮点头,连连追问道:“那遥遥呢?”
周芳怡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手臂打着石膏,从他们身侧走过,狠狠白了姜淮和周芳怡一眼:“都是一样的下贱胚子。”
“你说什么呢!”姜淮虽然平日里老说自己是个怂人,但火气上头的时候,那叫一个天不怕地不怕。
“你再说一遍?”姜淮拦在她身前,冷声道。
周芳怡拉了拉姜淮的衣服,凑到她耳边说:“她是庄耀的前女友,叫许珍,”她看了眼长廊左边聚集的那伙打扮浮夸的人,“他们都叫她珍姐。”
许珍小小一只,需要抬头才能直视姜淮,她仰着脑袋,手指搭在姜淮肩膀上,美甲尖儿在姜淮的锁骨上来回地划,白嫩的皮肤立刻浮现出道道红痕。
“我说,”许珍低笑一声,一字一句重复道:“下、贱、玩、意、儿。”
许珍耀武扬威的唇角刚要勾起,姜淮一个巴掌甩在她歪曲的脸上。
“啪!”的一声,又响又脆。
许珍那张在白织灯下死白死白的脸上立马泛起火辣辣的红,即便眼眶被浓厚的假睫毛遮了大半,仍然能看出眼里盈满的惊愕。
走廊左边聚集的几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傅明升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过去,只见姜淮将周芳怡拽到身后,露出个笑,朝门口高举右手,喊了一声:“警察叔叔!”
两个警察闻声回头,走了过来,那群人立马知趣散开,有人暗骂道:“臭婊|子脸都不要了”。
一上了年纪的警察听到这种不堪入耳的话,皱紧了眉头,语气不善:“口供录了吗?赶紧过去!”
几个人悻悻散去,那警察回头问姜淮:“你呢?”
“我是来找朋友的。”她面不改色,“请问曲之遥在哪个病房?”
那警察突然笑了:“你说那虎丫头是吧!她没事儿!在局里呢!”
“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好~那什么,预收里有本《陀罗》,讲的是卞睿安的故事,宝贝们有兴趣的话,可以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