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宪峰策马转身,看到身后樊城上空升腾弥漫的黑烟时,他的眼前也跟着一黑,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
五万玉麟军不是已经被围在眼前了吗?
沈良玉和毕儒年明明就在不远处。
那现在樊城里的……又是谁?!
思绪纷乱之时,难免疑神疑鬼。
再看看樊城上空愈发浓烈的黑烟,恍然间似有大军压境……
“给我冲!”孟宪峰一勒战马,挥动手里的雁翎枪:“围杀玉麟军!”
他说这话,自己底气都不足,更别提那些不明就里,只见着樊城上空止不住黑烟升腾的宿卫营将士。
玉麟军的援兵到了?
樊城已经丢了?
溃败,往往先从心理开始。
宿卫营的包围先是被冲开一个缺口,随后这口子慢慢变大,玉麟军转而压着宿卫营,一步步朝樊城逼近。
军心已乱。
孟宪峰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心里再没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准后退!都给我上!”
喊罢,他提着雁翎枪,纵马挡在沈良玉身前。
沈良玉挥刀磕开直刺过来的长枪,刀锋一转向孟宪峰的脖颈斩去。
短促的闷响过后,挡在颈前的雁翎枪被砍成了两截棍棒。
刀刃雪亮,似是闪电一般,瞬间激起重重血影。
见主将被斩落于马下,宿卫营彻底乱了套,什么队形阵法,众人这时候已经全然顾不上了,任凭副将再怎么声嘶力竭地呐喊,只见大片丢盔弃甲往后跑的,不见一个往前冲的
。
毕儒年这会儿来了精神。
“杀到樊城去!”
一呼百应。
……
樊城。
“开城门!”
远远瞧见沈良玉带领玉麟军朝这厢而来,疾风朝城楼下的士兵高喊一声。
城门徐徐开启。
“将军!”疾风带人迎出城外,掩不住面上的欣喜。
还不待沈良玉开口,毕儒年头一个冲过来,在疾风的肩窝上不轻不重锤了一拳:
“好小子,有你的!”
疾风嘿嘿笑笑,顺手牵过帆影的缰绳。
沈良玉翻身下马:“城中现在情况如何?”
“都被咱们的人控制住了。”提到这个,疾风抑制不住兴奋:
“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樊城的精锐全数都被调到城外,城中不剩多少守军。我带人到城下,诈对方说是玉麟军的后援人马,那帮人当时就慌了。”
他笑得明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待到云梯往城墙上一架,他们的魂儿早吓飞了,比划两下只能束手就擒。”
沈良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干的不错!”
毕儒年见他们两人如此轻松,忍不住实话实说:“方才在阵前,我可是紧张坏了。”
昨晚在中军帐,沈良玉把计划向两人和盘托出。毕儒年对此将信将疑。他觉得沈良玉的想法不无道理,但这无疑是招险棋。
如果他是主将,肯定不敢这么干。
若是樊城里还驻有精锐呢?又或是玉麟军在阵前支撑不住,被宿卫营合围剿杀呢?
他老担心这些,是以方才在阵前,毕儒年
这心里啊,乱的跟团麻线似的。
“烧了北固镇的粮草,孟宪峰觉得胜券在握,定是会把所有赌注压在这一仗上。”沈良玉似乎看穿了毕儒年的心思。
“玉麟军此战破釜沉舟,在阵前足以支撑两三个时辰。”
“那万一……两三个时辰没能拿下樊城呢?”毕儒年是个直性子,心里有什么说什么。
“将军特意交代过。”疾风说道:“若是三个时辰还没能拿下樊城,就在城外燃起狼烟。到时宿卫营以为樊城已然失守,军心动摇,必然溃败。”
毕儒年:……
有时……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好。
玉麟军将士们说说笑笑,有条不紊地进驻城中。夕阳映红了一张张笑脸。
帆影竖着耳朵,一身黑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它也能听懂似的。
……
“传令下去,犒赏三军。大伙在樊城好好歇息几日。”沈良玉解下承影刀放在一旁。
“是!”
自从进入岷川界,玉麟军一众将士日夜兼程,辛苦异常,又接连与宿卫营打了几场硬仗,大伙不光是疲惫,很多人身上也带了伤。
趁着进驻樊城,当是让将士们养精蓄锐,好好休整。
夜幕渐降。
在樊城驻扎,可比之前在野外安营扎寨舒服多了。
将士们成群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樊城粮草充足,这顿庆功宴称得上丰盛。
在这之前,军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新鲜的蔬菜和肉食,更别提还有烧酒。
大伙儿吃的
痛快。
“悠着点儿,饭菜敞开了吃,酒不能多喝。”毕儒年从众人身边穿梭而过。
“知道。”
将士们乐呵呵地应承。
从离开平津城开始算起,再到如今拿下樊城,已有两月余。出发时尚是春花满枝,如今已然入夏了。
不少人开始想家。
“加把劲儿,一鼓作气踏平岷川,到时候不愁封妻荫子,阖家团圆!”毕儒年给大伙打气。
削藩平叛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皇帝论功行赏,在座的人人有份儿。
大伙于是便笑,气氛空前热烈起来。
沈良玉听了,亦不禁莞尔。
毕儒年提了壶烧酒坐到沈良玉和疾风身旁。
“来,沈将军,我敬你一杯。”
两人干罢杯中酒,毕儒年打开了话匣子。
他这会儿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喝了几杯烧酒,脑子里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
“照这个势头下去,岷川平定指日可待。”一场痛快的胜仗无疑最能提振信心。
“毕将军是想家了吧?”疾风在旁打趣。
“那是自然。”毕儒年嘿嘿笑笑,并不否认:“想家又没有什么丢人的。”
他与妻子成亲九年,两人膝下育有两儿一女,夫妻感情甚笃。
这种对于爱人的思念,单身汉自然不能理解。
“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毕儒年对疾风道。
他说完这句,目光转到沈良玉身上。
有好几次,毕儒年都看见沈良玉对着一个荷包看得出神。
那荷包颜色浅淡,看着倒还雅致,只是……做工
粗糙。
“沈将军定是也想念心上人吧?”
沈良玉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