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鲜,吃遍天。
虽然只会这一句,但这一句还就真挺管用。
男子给女伴买了枝春兰,体贴地为她簪上,女子含羞带怯,面上欢喜。
货郎笑脸送走两人,扭头看看江沅。
一瞧,这姑娘正盯着指尖那枝绿萼,像是要把花瓣都瞪掉似的。
货郎:……
女子爱美,往往几句甜话儿,就能把她们哄的心花怒放。
“天生丽质”的撒手锏都抛出去了,这姑娘怎么还不动心呢?
他转念又一想。
这上元夜,别人成双成对,就她形单影只,说不定是情场失意,瞧着怪可怜的。
江沅自然不知道,在她看花之际,那货郎的心思,已经拐过了九曲十八弯。
这支绿萼,不知道明欣会不会喜欢……
她正琢磨着,手腕被人一把攥住了。
熟悉的感觉。
她早就发现了,这人特别爱擒她手腕。
“沈良玉。”江沅有些无奈:“你想做什么?”
“带你回家。”沈良玉平静道:“爹提前回来了。”
江沅心里一惊,指尖的绿萼瞬时脱手。
“走吧。”沈良玉看她一眼:“别让爹娘久等。”
货郎眨眨眼睛,瞅瞅手里的银钱,又瞧瞧两人的背影。
沈良玉走的并不快。
江沅的手被他牵着,心事重重。
“沈大将军……不是说上元节后才会到吗?”江沅问道。
“大概是想早些到家,便提前出发了罢。”沈良玉看她一眼:“你害怕了?”
江沅沉默不语。
她是有点儿害怕。
沈夫人是个脾
气温和的人,但沈初是个什么样子,她就无法想象了。
她只听说沈大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挥剑斩敌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若是沈初知道她假扮沈宛曈……
砍瓜切菜。
江沅觉得脖颈有些凉。
“爹这人很好,就是严厉了些,你见过就知道了。”沈良玉说罢,将掌中柔荑不轻不重地握了下: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沈良玉的手掌宽厚有力。
温热的掌心让人觉得分外踏实。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江沅:……
她面无表情,手腕一抖一卸,脱开沈良玉的手。
定是之前在黄陂坡下养成的习惯。
方才这人的手握上来,她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江沅问他。
“别人都去看烟花。”沈良玉意味深长:“只有你例外。”
可不是么,众人都朝永宁桥走,只有她逆风而动。
巷陌纵横,卓然独立——
整条街最显眼。
“你怎么不陪秦姑娘去看烟花?”江沅拧起眉。
沈良玉脚下一顿,反问她:“你想去看么?”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江沅神色恹恹:“假的就是假的,哪有真的好看。”
“也对。”沈良玉弯起唇角,悄悄把那枝绿萼插在她的鬓间:
“烟花哪有这般好看。”
……
“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纪鄢从沈初手中接过大氅。
“手上的事都办完了,所以就早走了几日。”沈初喝了口茶:“你不想我早几日
回来?”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纪鄢嗔怪地看他一眼:
“只是你回来的仓促,早知你今日到,我就提前把那些你爱吃的爱喝的都备齐了。”
沈初执起她的手,笑着把她拉到身旁:“有你在,我要那些吃的喝的做什么?”
“老了老了,嘴倒是越来越巧。”纪鄢口上嫌弃,脸上却带了笑:
“连日奔波,乏了吧?来,我给你揉揉。”
说罢,她走到沈初身后,双手攀上他的肩颈。
“还是在家里舒服啊。”沈初微微眯起眼睛:“对了,宛曈呢?”
“说是岀去看灯了。”纪鄢不紧不慢地在他肩上揉着:“这丫头随你,直性子,顽皮的很。”
“是么?”沈初笑笑:“我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带兵打仗了,哪里还顽皮?”
“沈大将军——”纪鄢撇撇嘴:“当年是谁悄悄给我插了满头花来着?”
那年春日,花开的正好。
她在院子里看书,这人就悄悄溜到身后,把一抔花都簪到她的随云髻上了。
害的她被一众姐妹笑话了足足半日。
想起这事,纪鄢手上使劲儿。
“唉哟!”沈初一呲牙,佯装痛的紧。
其实,就纪鄢这点儿力气,即便把劲都使上,于他也不过就是挠挠痒罢了。
见沈初皱眉咧嘴,一副吃痛的样子,纪鄢噗嗤一声乐了:
“这把年纪了,还是一点儿没变。”
“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沈初乐呵呵道。
“唉。”纪鄢叹了口气:
“要是你儿子能有你这点儿本事就好了。”
“对了,成煜呢?”沈初问道:“是不是陪沐颖一起看灯去了?”
“还说呢!”纪鄢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
“大过节的,成煜在竹里馆待了整整一日。说是你让他读那些兵书,回来要考他。”
“没有啊。”沈初一愣:“竹里馆的兵书,他早就读完了。”
“那个臭小子,又骗我!”纪鄢黑下脸,在沈初肩上又拍了一巴掌。
沈初:……
好么,合着不管是他的错还是沈良玉的错,这巴掌都招呼在他身上。
“孩子大了,自有他的想法。”沈初轻轻拍拍她的手:
“男儿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你就莫要担心了。”
纪鄢皱起眉头:“话是这么说,可我瞧着心里着急。”
“急什么?成煜总会开窍的。”沈初宽慰她:
“难道你想成煜跟那些浪荡子弟一样?未及冠岁,屋中业已是莺莺燕燕,把后宅搞得乌烟瘴气。”
“那倒不是。”
沈初这么一说,纪鄢立刻想起户部郎中侯大人家。
前些日子,侯大公子房里的几个姨娘,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吵闹不休,最后居然还动了手。
直把侯夫人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生生在榻上养了小半个月才缓过劲儿来。
想到这里,纪鄢的脸色变了变:
“唉,随他吧。反正儿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
“管不了就不要管。”沈初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享享清福
多好。”
“沈大将军说的对。”纪鄢温声道:“你今日路上累了,早点歇息。”
……
烛火熄了。
只余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泻在地上。